他生得好看,轮廓分明、立如松柏,每每放下几分平日的阴冷,她总是忍不住多瞧几眼。
可今日她才又一次陡然惊醒,面前这人并不存在,不是吗。
“自定州一遇,我曾想过你是崔宥派来的细作,而后种种,你却频频助我,更是献计于我以换随军做个相面谋士。我实不知你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也不明白为何你抛了同出一脉的弟弟,独独选了我。”
崔姣姣只是勾唇一笑,道:
“大人不必知晓,只当崔瓷是为了保命便是。”
她没有说谎,最开始她的确是为了活下去,活得远远长过书中崔瓷原本的寿命。
阎涣不答此话,却忽然向前弓着身子,贴她极近,问道:
“若只为活下去,你大可嫁给策勒格日,怀朔牛羊成片、部族中人和乐安宁、自给自足,岂不是遂了你图谋安稳的愿望?更何况,我看策勒格日倒是对你情根深重,你拒婚,他着实心伤了一把。”
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在崔姣姣看来十分古怪的神情,似是挑衅。
“我杀人无数,世人暗骂我为阎王,跟在我身旁谋活路,似乎舍近求远了些。”
崔姣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答:
“初见那面崔瓷便说了,一人安稳不够,我要的,是在保住这条命的同时,叫天下人都能安稳地过这一生。”
她深吸了口气,道:
“这样的鸿图,唯有至高无上之人能做到。”
阎涣坐回了身子,唇边还带着并未褪尽的笑意,又言:
“你说的那人,应是天子。”
崔姣姣只是笑笑:
“是啊。”
“应是天子。”
阎泱浑身一震,旋即扭过头朝四周看去,唯恐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
谁又能想到,仅是司州街头一角的馄饨摊里,此刻有人正筹谋着贺朝的千里江山。
阎涣垂眸,盯着那碗温了的馄饨,又问了一句:
“崔瓷,你虽懂相面,可还是要聪明些,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该说出来。”
第22章
像是被他眼底的微暗刺到,崔姣姣将那神色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升起细碎的痛。
崔姣姣平复了些呼吸,而后坦然道:
“我自第一次见大人时,就从未想过隐瞒什么。”
阎涣瞥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澄明,仍是多嘴了句:
“为何选我?”
看着他通身的孤傲,崔姣姣忍不住心揪了一瞬,顿住一刹才作答:
“相面。”
她挤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继而道:
“大人身后有金光佑护,此乃天生贵相,日后必尊不可言。”
阎涣动了动嘴唇,突然低低地说了句:
“若是天生,为何我却从未感受过上苍的垂怜。”
他抬眸,望向远空之上挂着的一轮悬月,幽幽地开口:
“上天收走我一双父母,收回我曾有的一切,又夺去天下人的怜悯,叫我再无半分立足之地。这一切若皆是所谓的先行之苦,是否,太重了些。”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整理了自己的袖口。摸着以名贵玄线为料,与衣料上凸起的层层暗纹,仿佛是抚摸着自己近二十年艰难上爬的血路。
“繁华一瞬,不堪思忆。”
崔姣姣亦垂了眼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