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平静无波的茶水之面,那其间倒映着他淡然得有些阴冷的脸。
“千岁。。。是否对公主动了心?”
阎涣指尖一颤,他眼见茶水荡出阵阵涟漪,那静寂的脸在水面上也凸起一排排的浪花,正推翻着他的心。
“阿泱,你说什么。”
他低吟着,不知晓平日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弟弟怎会贸然下此结论。可阎泱并非一朝一夕看出端倪,只是今日得了空,他才终于对阎涣开了口。
因着此举僭越,他立时便起身,抱拳躬身道:
“千岁息怒。”
阎涣侧抬起头,夕阳昏黄的光斜洒进他的窗柩,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纸面,映出他一副颓云醉月的面容来。若非幼时突遭横祸,他也不会走上上刀口舔血的权臣之路。他面色变了几分,蕴着一层愁容,轻抿着唇,却什么都不曾说出口。
“孤动心了吗。”
他自问自答,苦笑道: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阿泱。”
他举起瓷盏,饮下其间盛着的冷却过半的温茶。
阎泱直起身子,立在兄长对面仅两步之处,见阎涣唇间微动,不曾开口催促,只静静等他开口。
半柱香燃过,阎涣抿了口冷茶,道:
“大仇不报,何谈其他。”
他的声音很低,伴着一旁缠枝藤的金丝熏炉散出的阵阵青烟,缓缓流进阎泱的耳中。
阎泱从记事起便跟随堂兄左右,世上再无人比他更了解阎涣的脾气。此刻他微垂着眼眸,一番愁色压在心头,阎泱心中无比确定,千岁侯动心了。
他爱上了她,那位姓崔的公主。
可他们流着无法交织的血,在彻底替父母报仇以前,阎泱是绝不可能将心思挪开,放在儿女情长之上的。
于是,风吹幡动,藏心动。
崔姣姣生了这场病,身子反而在痊愈后松泛不少,她想,这或许是水土不服罢。除却每日阎涣亲自送来的汤药外,偶有阎泱前来通报,再之外,千岁侯几乎不许人打扰公主养病。
泗京那边近日来并无异样,崔宥也不曾放来飞鸽催促她报信。
崔姣姣心想,左右阎涣身边还有个德高望重的军师,或许赵庸之早已私下传递了千岁侯近日情形也未可知,她病着,那位小皇帝自然也懒得理她。
那是再好不过了,她想着。
崔姣姣起身,行至窗柩边上驻足,抬手轻轻推开半扇纸窗。向远处眺去,一片静谧,倒是个惬意的好时节,只可惜,这浮生中的悠闲也不过是向这个世界偷来的虚妄一场。
她叹了口气,心中不禁细细想着,路行此处,在这之后又该遇到何事了?
可眼下发生了太多书中从不曾提及的情节,崔姣姣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接下来又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她,等着那个被后人评说成奸佞叛臣的阎涣。
“公主。”
她闻声回过身去,只见一黑影贴在门外,那声音极低,仿佛怕被第三人知晓似的。
崔姣姣心中疑惑,稍稍向前挪了几步,瞧见那影子略略弓着身子,似乎是十分恭敬的。又多看了几眼,透过那人的身形,崔姣姣大概认出了此人,遂放松下来,只道:
“赵先生何必如此鬼祟,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