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坐裴知凛的车,但就跟第一次坐一样拘谨。
他紧张得阖上了双眼,不敢去看对方。
从裴知凛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女生的容颜。
他把身上的夹克轻轻裹在了她身上时,深色布料衬得她露在外面的颈子和脸颊白得惊人,像一张被水洇透又晾干的薄纸,脆弱得似乎下一秒要被秋色里的冷风戳破。
外套下摆空荡荡地垂着,卡其色绒裤下方露出苍白纤细的脚踝,正伶仃地缩在一隅。
裴知凛克制地收回目光,拉上手刹开始开车。
——
蔺遇白原本是为了避免与裴知凛视线接触才阖上眼睛,但阖上眼睛之后,一阵困意幽幽袭来,他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知凛车开得很平稳,加上没有放车载音乐的习惯,车内的环境十分安谧,蔺遇白睡得很熟。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车子停了下来,自己被人打横抱起,缓缓走近一个药香弥漫的温暖环境里。
隐隐约约间,他感受到有人在诊自己的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浮中带细,数而无力,寸关尺三部皆弱,这是受了凉又过度劳累的征兆。”
“我已经跟药房那边开了方子,这药要吃,更要养。这几日务必‘避风寒,慎起居,薄滋味,戒劳倦’,饮食以清淡温软为主,还有,让他多睡,睡是最好的补药,这几日别急着四处活动,就安安静静地待着。”
“第一副药已经熬好,阿凛,你先喂他喝下吧。”
蔺遇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古朴的中医馆里,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深色毛毯,为他望闻问切的中医须发皆白,眼神慈和但锐利,就像是从仙侠剧里走出来的仙气飘飘的仙人。
蔺遇白讷讷地偏过头,望见裴知凛掬着一碗深色的汤药,走到了自己身边。
“林拾禧,喝药,喝下对身体好。”
蔺遇白没有喝,只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爷开的中医馆。”
蔺遇白微微睁着双眼:“你爷?”
“嗯,以前他是在省级中医院工作,医术极好,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找他看。”
原来,裴知凛是带他来自家爷爷经营的医馆看病了。
蔺遇白心中有一小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他鼻腔一涩,对裴知凛嗫嚅了一声:“谢谢你啊,带我来这里。”
这里果真不用排队,也没有消毒水的气味。
但有家的味道。
裴知凛淡声吩咐:“喝药。”
蔺遇白规规矩矩地接过了药碗,浅啜了一小口,下意识皱了皱的眉心:“嘶……好苦。”
裴知凛转身看向自己的爷爷,用家乡话说了一句什么。
蔺遇白听不懂帝都话,但感觉说话着家乡话的裴知凛与平素在学校冷峻清隽的他不太一样,现在的他感觉更平易近人了一些,脸上锐利的棱角都软化了不少,周身的气息也没有那么清冷。
这晌,老中医说好,从古朴的木箱里拿出了一个圆形的罐子,递给裴知凛。
裴知凛从罐子拿出了一颗黑不溜秋的小圆丸,走到蔺遇白面前:“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