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总是这样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就忘记了自我。就当他想要去歇息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朝外叫了一声:“孟拓,洛严找到了吗?”
孟拓听到声音后连忙走了进来:“禀报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据说那日洛神医消失前只见过陛下。”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紧锁起眉头来。
是谢云程带走了洛严吗?可是他现在正想要用洛严呢,毕竟洛严是用药的天才,若是他来试药的话这药方肯定会更快制成的,但这孩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带洛严走呢?
宣凤岐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孟拓就像习惯了似的很快便消失在宣凤岐的视线中。宣凤岐躺在榻上缓缓闭上双眼,他想若是自己醒了眼前的困难便能解决该有多好。
……
谢云程因为宣凤岐过度劳累揪心不已,其实除了处理欺辱过芸娘的那些渣滓外他甚少踏足大狱。既然都进了大狱了,那自然是没有外面好过,但谢云程吩咐过除了放洛严出去,洛严想要什么都要尽量满足他。
洛严一进了大狱好像就把这大牢当成了他自己的家,写满药材的纸张散落一地,还有一些药材被他分成好就份放在一旁长了青苔的榆木桌上。大狱的条件虽然艰苦,但洛严做起事情来效率可比外面快多了,他眼下正在斟酌着最后几味药材,就连有人打开牢门来到他面前他都浑然不觉。
谢云程看他虽然把这里弄得那么糟乱,但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如此平整,就连头发也如往常一般整齐束起,就跟他在宅子里一样。谢云程见状轻笑出声:“还第一次见有人把大狱当成家里的。”
洛严听到谢云程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看向他:“怎么,陛下来大狱就是为了笑话草民的吗?”
谢云程此刻绕过了那散乱一地写满药材的废纸,他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看向洛严:“少自作多情了,孤是来问你药方完成的如何了,皇叔最近为了瘟疫药方之事夜不能寐,孤只是想督促你快点把方子交出来,这样皇叔也能少受些累。”
洛严听到他这样说后冷笑一声:“王爷一向是为国忧心的,你看他那么心系百姓,心里连留给陛下的位置都没有。”
谢云程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下阴沉下来,洛严不愧是能看出他心思的人,所以这人也是最能知道怎么样才能最戳他的心。谢云程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是啊,你口口声声说要侍奉在皇叔身边一辈子,可是最后还是拿皇叔来要挟孤,这么看来你也不是真心的。就算孤的心思见不得人又怎样,总比你这假惺惺的伪君子要好多了。既然孤敢对你说这些,也不怕你把这话往外面说,也来外面的人不可能相信,再者皇叔信任孤胜于你,等这件事结束你从这里出去了,孤会送你远离玄都。”
洛严听到谢云程这番宣示着自己胜利的话后轻笑出声:“陛下这么急着送草民离开是在害怕什么吗?”
谢云程最不屑的就是无足轻重之人的挑衅,他挑了挑眉:“孤才不惧你,孤只是讨厌你虚伪的样子,你心里明明没装着皇叔,却要表现对皇叔痴心的样子,说实话孤看着你这张脸就恶心。”
洛严继续笑道:“陛下又不是草民,陛下又怎知我对王爷不是真心的。更何况草民认识王爷要比陛下早得多,王爷又器重草民,若陛下贸然将草民送走,若是王爷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的,若是让王爷与陛下生了龃龉,但岂不是草民的罪过?”
谢云程知道洛严在不停的挑恤他,但没关系他已经看清楚洛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对洛严显然比那日有耐心多了:“洛神医这张嘴可真是能言巧辩啊,但愿你在皇叔面前也能如此坦荡。”
洛严笑了一声:“陛下过奖了。比起一个怀着龌龊心思还口口声声叫着‘皇叔’的人,草民这点小本事显然是不够看的。”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脸色一下阴鸷下来,若不是还要留着洛严解决眼前燃眉之急,他真的想一刀砍了这虚伪小人。
洛严见到谢云程骄傲的脸逐渐变得阴沉难看才开心地笑了起来:“药方在七日前就制好了,草民已经将药拿给了那些患了瘟疫的人服用,只是这药方还有几味药需要斟酌,等到添上最后几味药再让人试了,若是得了疫病之人的高热退下来这药方便成了。”
谢云程点了一下头:“你这几味药需要斟酌多久?”
洛严思量了片刻:“最少也要三日,因为同种药性的草药甚多,配好方后还要送到外面给感染疫病的百姓试,所以得花费些时间。”
谢云程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明日便是玄都城门关闭的第半个月了,城中的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几日。若是这段时间那些百姓还像以前一样在城墙下聚集,到时候他就不好交代了。而就在此刻谢云程忽然回想到洛严说同种药性草药甚多他才不好配药,于是他便从自己袖中拿出一张写着各种药材的纸张递到了洛严面前。
洛严见状紧锁起眉头来:“这是什么?”
谢云程:“你先看看这上面的药都可不可用。”
洛严听到他这样说后连忙拿起那张药方仔细看了看。这张纸上所写的药材都是大周境内分布最广泛的治疗伤寒的药材,就算是远在深山的猎狐贫民也能吃得起,而洛严需要斟酌的几位药也在其中,他其实可以选择更加有效快速的药材,但那些药材过于珍贵,哪怕将药方制成,底下的百姓也不一定吃得起,但这张药方中所写的药材却正好解决了他所思虑的问题。就连几种他平时不怎么在意的药草也在其中,他自认为学医多年,这世上的草药便没有他不认识的,但是当他看到纸上写的那些草药后便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成方。
洛严一脸惊喜抬头:“这些药陛下是从哪弄来的?”
谢云程微微颔首:“这是皇叔翻了好几天的古籍才写出来的,这些药材原本是要给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配方的,但他们要配成药方恐怕这满城的人都要饿死了。你这不是快要将药方完成了吗,孤想将这张药方交给你,你说不定能更快配出来。”
洛严听到谢云程说这些药材都是宣凤岐从古籍中整理出来的后呆愣在原地。他原本以为宣凤岐只通谋略权术,没想到他还会翻译古籍,毕竟有些医书的文字与大周的文字并不相通。他在大狱里光想着写药方,却没想到还能翻一下医书寻找古籍的旧方。
谢云程看到他呆在原地后像看傻子似的朝他挥了挥手:“怎么,这里面写的药材没用吗?”
洛严听到声音后才回过神来,他十分激动:“有用,不出明日药方就能制成。只要染上疫病的百姓服下退了高热,那这药便成了。”
谢云程听到他把时间一下缩短到两天,便十分欣慰地点了一下头:“那孤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
谢云程离开后洛严还是呆呆地看着宣凤岐写的那些药方,虽然治疗瘟疫的药方大半都是他写的,但他没想到宣凤岐会考虑那么多,原来宣凤岐也会担心百姓会因为药材贵而吃不起药。他也会忧国忧民到如此地步,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令大周倾覆吗?
洛严所在的这件牢房可是皇宫大狱中最大的一间,因为他要专心写方字,所以牢房中还放着几盏大的青铜烛台,那火光倒映在他的眼中,除了满心的疑惑外还有那么一丝的歉疚。
因为宣凤岐整理出来的药材信息,所以洛严还未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把药方写了出来。就当谢云程想要把药方的药抓出来去给城中感染瘟疫的人试药时,长公主府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阿音——音仁——我的儿啊!”
女人一阵阵凄惨的哭声响彻整个街道。
她是这个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但此刻却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死了,死在了玄都城太阳升起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