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衍没死,父子俩之间的隔阂才能消解,迟书誉才愿意重新与迟兰川谈笑风生。
他早该知道的,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那会宋时衍刚走,迟书誉疯的厉害。
他一连三天水米未进,谢织和迟兰川发现他的时候,窗帘拉着,屋内空落落黑沉沉一片。
这人正倚靠在墙角,神色空茫而没有聚焦,像个苍白的吸血鬼。
迟书誉素来有洁癖,而且特别重,每天都要换衣服。
但那天,他身上的衣服皱的厉害,还是宋时衍死亡当天穿的那件。
谢织心疼坏了,她递上水,想帮迟书誉润润嘴唇。这人却偏开头,连反应也没有,根本不领谢织的情。
以往迟书誉和迟兰川吵架打架,迟兰川直接一个藤条给迟书誉摔得浑身是伤。
他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么多年也没打出什么事。
迟书誉又不是寻死觅活的性子,挨打了也是沉默不说话,要不就离家出走,过段时间再回家。
后来长得更大,两人就对着打,谁也不服谁,迟兰川也不在意,打呗,男人之间打就打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么顽强的儿子,会有闹绝食想死的一天。
迟兰川找人架着迟书誉送去了医院,摁着他打了一周的营养液。
迟书誉还是不吃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下来。
迟兰川嘴上不说,私下去查了查宋时衍的死。
还真给他查出一点东西。
他把证据摔到迟书誉眼前,拽着他的领子骂他不是东西。
迟书誉听都懒得听,整个人行尸走肉一般,直到迟兰川告诉他。
宋时衍的死有隐情。
他才从颓废中爬出来,从一滩烂泥里把自己摘干净,一点一点地去查,去找蛛丝马迹,去吊着一口气活着。
就这样的爱,这样深重而莫名其妙的喜欢,迟兰川居然真以为他走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到宋时衍身上,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感激和后怕这两种情感。
迟兰川心里想了很多,一刹那飘过了很多念头,最后却了然地点了点头:“坐吧,小衍。”
这孩子心思纯良,其实一直都是好孩子,只不过他老封建,家里又只有一个儿子,乍一来不太能接受罢了。
而今风波已平,他何必干涉后辈的想法呢,大不了公司后继无人,反正这都是迟书誉该考虑的事了。
宋时衍没想到迟兰川夫妇这么容易接受他,他紧张地攥紧手指,却听到了一声一波三折的咳嗽。
主座的老头被忽视,心里头十分不爽,又碍于面子不能直言,急得猛猛戳老管家的胳膊。
宋时衍爸妈不能乱叫,爷爷总能叫,他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迟老爷子,斟酌着叫了声爷爷。
迟老爷子一直知道迟书誉的性取向,如今看着这蓝白校服表情乖巧的小男孩,主动伸出手握孩子的手:“待会我给你包个红包,先坐下吃饭。”
宋时衍原本想坐在迟书誉身边,当个餐桌上的隐形人,等到吃完饭找个借口直接开溜,此刻却是不行了。
他被迫坐在迟老爷子的身边。
迟老爷子越看越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老头和小年轻的聊天,来来回回就那几样,生活,工作,学习,哦,还有感情。
“你现在在读大学吗?”
早就不读了,宋时衍的研究生都上的破破烂烂,他那莫须有的艺术梦,也早被这么多年的抑郁和拉胯完蛋的生活折腾没了。
“毕业了。”他对着迟老爷子苍白地笑,眼神闪躲,回避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他没什么用,从小的兴趣爱好不过是画点画,但这样的爱好也半途夭折,并没坚持下去。
“毕业了啊,那工作怎么样?”老人家只是关心,宋时衍却不能别扭,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迟书誉却打断了迟老爷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