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沈锦里的表情并不可信!
就那毫秒间,沈乐皆全身流满冷汗。
沈锦里转头向餐厅里其他人致歉,捡起沈乐皆掉到餐盘里的刀叉,塞回他手里,他竟然在发抖,拿不紧,制造了第二场噪音。
沈锦里才抬头看一眼他的脸色,笑了笑:“开玩笑的。”
她点了一支烟,听沈乐皆在对面呼吸得很大声,像跑赢一场比赛,喘得用力,听出劫后余生的胜利感。
“我倒想把她带在我身边,可我没拿到她的骨灰。因为她的遗体没找到。她跟着探险团去的,探险团里也死了几个,带队的那个告诉我,南极这个地方,找不到尸体的例子很多。他叫我不要难过,他们这样的人,葬在南极是算比较好的归宿。”
“我差点两巴掌给他扇过去,他把我女儿当例子举。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力气。”
烟没抽完就杵进烟灰缸,她仔仔细细,一丝火星不准留。
“就是今天,正好三年。”
回程是沈锦里开车,符恪和沈锦云在家里做了一桌菜等他们。沈锦里没说他们已经吃过,洗完手又笑着上了桌。
“你咋不叫欢与一起回来?”符恪说,“我好久没听到她声音了,总是和我发短信发短信,有时候短信也不回,气得我。”
沈锦云说:“嗯,这种时候你嫂子那键盘差点儿让她按坏。”
沈锦里跟着他们笑:“我嫂子哪那么夸张啊。她前年结婚了,和芬兰一个画家。然后就是艺术家的太太,整天和艺术家搞艺术,两个人世界各地折腾画展。我和你们一样,见她一面都难。”
“没跟你们说?啊……我忘了,我忘了我是怎么发现的,她也没打算跟我说的。”
“画成啥样儿我倒没了解过,但人长得不错,我就记得他那金头发蓝眼珠。”
“我回来看看你们,走也还是要走,我这人安顿不了。”
“肯定不是今天走,再待一段时间,过完冬天吧。每年冬天都找不到地方去,今年想到北京,北京挺好的。”
饭吃完了,沈锦里喝了不少酒。她望着窗外发呆,沈乐皆麻木地望她。
这个姿态似曾相识,是他为赵欢与筹划婚礼那段时间,常捕捉到的画面,很多次。窗外空无一物,赵欢与在望什么。不知道当时到底在为什么忙碌,最后竟也忘了问。
次年五月,沈乐皆去看他们。
三个坟墓里头都是空的,碑都是他刻的。
易青巍,宋野枝,沈欢与。
沈乐皆来了不会说话,他清楚他们不在自己身边,聊天儿指定听不见。他常常躺着发呆,躺在赵欢与那块碑的旁边。她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本来就是留给他的,最终,某天到了和他们仨躺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得挨着她,像现在一样。
又忘了,赵欢与后来给自己改姓了。
姓沈。
这是餐厅里沈锦里说的最后一件事。
户口本上,身份证上,死亡证明上,都叫沈欢与。欢与跟她说,改了姓就好了,成为真真正正的沈家人,一辈子就做他妹妹。
每想到此,沈乐皆才真正地想笑。
赵欢与,你好幼稚。
沈乐皆起身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上。
他们,三座沉默的山,目送他一个人走。
路看着挺长的,怎么没走上两步,就没知没觉到了尽头。
作话:完。不好意思,暂时没第三篇了。《两棵》的话,9月见嘛。我发现我没啥话了,就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