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夜中,又是一团橙红色的焰火在黑沉的天幕上炸开。
时亭州猛地回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动了神经,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倏然痛了一下。
可能是他回头的动作太大了,让缚住他的那两名环塔士兵误以为他是在挣扎。
时亭州被人扭转双臂,摁住后颈,跪倒在雨地上。
泥水溅到脸上,味道是咸腥的。
爆炸之后是灯塔的倒塌。
倒塌的过程不像爆炸,整个过程缓慢,像是慢镜头的放映。
曾经无比巍峨坚固的灯塔一点点向着海岬的方向倾斜。
倾斜再倾斜。
直到无可倾斜。
然后才是倒塌。
轰然的一下。
钢筋混凝土的坚固无比的建筑,倏然消失在地面上。
伴随着大地轻微的震颤,它跌落进海中万劫不复。
时亭州的呼吸逐渐急促。
爆炸产生的橙红色余光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映出他情绪的变换。
先是沉静的,一如他带着士兵们走出来的时候,一无所惧。
然后是愣怔和难以置信。在爆炸开始的那一刻。
之后是某种强烈的痛苦和疯狂。
光线在他的眼眸中扭曲,那是某种无法描述的情感。
时亭州开始猛烈地挣扎。
挣扎,当然是无果的。
他被更紧地绞住双臂,被摁进地面积蓄的沁凉雨水之中。
冰冷的触感还有窒息时刹那的失神让时亭州冷静下来。
他不再挣扎了。
于是他又被那两名缚住他的士兵从地上拉起来。
时亭州与中将面对面站着,他已经回复了平静。
瓢泼的雨水就这么浇下来,浇灭他炽烈的挣扎,也洗干净他脸上的污迹。
虽说并非战无不胜,但是时亭州依然可以竭力维持一种“无坚不摧”。
更何况,他已经失去那根最脆弱的软肋了。
“你说谎了。”中将在黑暗中凝视着时亭州,他看着时亭州周身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暖意融融的橙红色。在这凄迷冷酷的深夜里。
“你们根本没有铺设足以将灯塔完全摧毁的炸药,你们只能想办法让它倾倒,最终落进海里。”
“是。”时亭州淡淡笑一下,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狼狈了。
他被缚住双臂站在环塔的中将面前,一派云淡风轻的从容。
“但是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如果忽略掉你们之前向我们开枪,并且造成伤亡的事实,那我们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双赢的局面。”
时亭州面上的笑容很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刺人。
中将忽视了时亭州话里话外的嘲弄,他看着时亭州的眼睛,“所以是你的副队长,亲自从塔顶跃下,最后成功毁掉了最后一座灯塔么?”
中将很满意地看到,时亭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自杀式行动,”中将低低叹了一声,然后他鼓掌,“实在是……令人钦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