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是认识我的!但那天掌柜不在,那个伙计是个新来的愣头青,不让我们走……”
季琅补充:“伙计说我们是泼皮无赖,定是日日骗吃骗喝,阿雪当即气得跟他大吵,最后那伙计说,若我们愿意去刷碗,抵这一顿饭钱,他就信我们不是骗子。”
季琅脸上带了些笑:“那时候阿雪还未及笈,当真是个冲脾气,立刻就答应下来。”
“我要走,她还不让,非得说刷碗又不是难事。”
姜时雪的脸都已经涨红了,她跺了跺脚,狠狠瞪季琅。
季琅才不怕她,一点面子也不留:“也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蹲在后厨,边刷碗边嚎啕大哭。”
众人都大笑起来。
阿碧好奇极了:“那最后你们真的刷了许多碗,才抵了这一顿饭钱吗?”
季琅意味深长看姜时雪一眼:“不仅没把碗刷完,还打碎了几个碗。”
“最后是掌柜的回来了,认出阿雪,才放我们离开的。”
徐辰毅摇头大笑:“没想到啊,你小子一贯足智多谋,竟也会被这种小事难为住。”
季琅微微一笑。
当时的他不是没想出对策,而是想趁着机会治一治阿雪这受不得人激的性子。
当时的阿雪,自小被义父义母捧在掌心,娇纵惯了。
但他生于官宦之家,自小就明白,权贵二字,向来是权在先,富贵在后的。
她纵然是富商之女,但天底下还有县主,郡主,公主……
他总担心,将来她会受欺负。
可是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的她……会站到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身侧。
如此也好。
至少……她不会再受欺负了。
少女脸皮到底还是薄,在众人面前被他揭了短,气冲冲拉着祁昀走远了。
灯火交错,季琅遥遥看着衣袖交叠,并肩而立的两人,倏地笑了下。
也不知是谁提出要喝酒的。
徐辰毅带他们去了她常去的一家酒肆。
酒肆掌柜是个老伯伯,抬头看他们一眼,笑道:“将军来了。”
徐辰毅道:“我的小友明日还要赶路,老伯上一坛秋露白吧,味甘而冽,后劲不大。”
老伯带他们去了最宽敞的一间屋子,比不得大酒楼装潢精致,但以蒲草为饰,也别有一番雅趣。
酒肆外是一条浅河,河水倒映岸上灯火,如同星河倒灌。
有船家站在船头,放声歌唱,声腔豪迈苍凉。
秋露白入口微辣,转而回甘。
众人一杯接一杯地饮下,不知不觉中竟喝完了三坛酒。
酒量浅的,酒量好的,都醉成一团。
徐辰毅拉着祁昀,反复问他国公府那棵枇杷树还活着吗?
祁昀一遍又一遍说:“枇杷这几年不结果了,但是枝叶亭亭,依旧苍翠。”
阿碧抱着姜时雪的手,痴痴发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不时抚一下发鬓间簪着的绒花。
姜时雪则抱着墙角放着的一只梅瓶,哼着些不成调的歌。
场上最沉冷之人,是季琅。
他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