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过数日的太子侧妃,已经隐隐约约窥探到了皇宫的一角。
是媚上欺下,是勾心斗角,是尔虞我诈,是步步惊心。
这样的皇宫,又哪里比得上宫外潇洒自在。
因此她生了惧意。
她虽不知缘由,可祁昀放她出了宫,将她藏匿于此。
若是他想,完全可以以薛尽的身份同她周旋。
可他竟戳破了自己的身份。
还托四公主告诉她许多关于他的隐秘。
姜时雪生来早慧,早早便懂得男女之间,一时浓情蜜意容易,可若要长长久久才是最难。
想要长久,必得相互信任,交付真心。
他认真了。
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可是反倒因为如此,她生了惧意。
她……不愿再回到皇宫。
她不愿同那些女人一般,被囚于三寸之地。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姜时雪甚至想带着爹娘远远逃离上京。
可她明白,无论天涯海角,他若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便可以知道。
更何况……
姜时雪时而想起细雪清寒时,她打起车帘,对上泥泞中那双眼。
时而脑海中又是灯火葳蕤处,他递来的那盏玉兔比翼灯。
最后一幕,是他低垂眼睫,捧着她的手轻轻吹。
姜时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催促她快刀斩乱麻,一半在不舍。
她长叹一声,狠狠拉过被子蒙在头顶。
没过多久,姜时雪忽然听到窗外有声音。
似乎是侍女想和什么人说话,却又被打断。
须臾之间,又安静下来。
被衾之中的姜时雪睁开了眼。
夕阳退却,周遭一片苍蓝,人像是浮沉在悠悠的深海中。
祁昀立在一棵海棠花树下,望着那间门扉紧掩的屋子。
徐松庭教了他许多哄姑娘的话。
可是临到此处,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祁昀垂下眼睫,手指在鹤型玉佩上轻轻摩挲。
这玉佩不是旁的,正是昔日他雕给母后,被母后摔碎之后又被姜时雪差人修补好的那块。
碎玉难圆,哪怕看得出来姜时雪请了手艺极好的匠人来做修补,可是这玉佩中间依然有一道凹凸不平的缝隙。
他的手指在此处反复摩挲,黢黑眼瞳里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晚风轻拂,落英缤纷。
天光终究是彻底暗淡下来。
祁昀这些日子出宫太频繁,哪怕有心遮掩,也已经被人瞧出了端倪。
他今日必须在落钥之前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