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头,竟看到了昔日的西洲馆。
“要人陪吗?环肥燕瘦,形似沈牵、白苏、度无主、僵蚕……”陈老板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从日光里起了身,朝尧宁谄媚地笑了笑,“什么样的都有哟。”
乍然听到沈牵的名字,尧宁怔愣了片刻。
陈老板以为尧宁不会理他,谁知她竟从善如流地走进了西洲馆大门。
“陈英。”尧宁开口,“与臣英一样的名字,我明明听过,却丝毫无法将你们联系起来。虚空系心法,‘视若无物’果然厉害。”
“嗨,谁说不是呢。”陈老板打了个哈哈,张罗起给尧宁选小倌,“那个谁,还有内谁谁,加上头牌都叫过来。”
尧宁出声:“算了。”
“嗯?”陈老板很是吃惊,仔细看了看尧宁,“道侣印解除了没错,难不成尧姑娘还要为逝者守寡不成?”
尧宁淡淡笑了笑,捡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地倒了茶。
陈老板忙接过她手中茶壶茶盏,殷勤道:“哪能让您动手?”
他为尧宁斟了茶,双手捧着奉上,这才坐在了尧宁一侧:“尧姑娘这是要去何方?”
“不去哪儿,随便走走。”尧宁道,“借你地方略歇歇,待会就走。”
陈老板赶忙摇手:“尧姑娘跟我客气干嘛?我的地儿就是你的……”
他舌灿莲花,说了一堆挽留的好话,这才道:“沈仙尊陨落,尧姑娘还请节哀。”
尧宁看得出来陈英贼眉鼠眼,一直打量着她,话里话外地似要套些什么,然而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只是与人说话,就觉无比艰难疲惫。
“我节不了哀。”尧宁道,“但还是多谢你好意。”
陈英面上几番变化,突然道:“尧姑娘真不要伺候的?”
还不待尧宁拒绝,他便继续道:“若沈仙尊并非从世上消弭,还残留一缕魂魄什么的,若是见到姑娘左拥右抱,怕是会迫不及待现身吧。”
尧宁猛地看向陈英。
三年来,她听到最多的话便是“沈牵已经死了,你再哀伤也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幻想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出相反的话来。
尧宁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臣英冷汗连连。
然而他目光飘忽,尧宁实在看不出他心中算盘。
可是她的心却控制不住地,一下一下,重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没想过,她感觉沈牵仍在世上,为何从未想过用什么法子引他出来。
但是很快,尧宁双目灰暗下去。
“算了吧。”她道。
“为何呀?”陈老板不解,“这个法子难道不好吗,我觉得……”
“这个法子太好了。”尧宁道,“只是我不能这么做。”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沈牵会现身,她怎么舍得再伤他一次。
尧宁谢了陈老板的茶水,告辞离去。
“你觉得……”陈老板在她身后有些犹豫道,“我这个人怎么样?”
“……”尧宁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好歹理解陈老板突兀的问题,只是她无力去探究他复杂的想法,不加掩饰道,“本性不坏,有些贪财。”
想了想,又道:“不讨人厌。”
陈老板长长舒了口气,小声嘀咕道:“不讨厌就好。”
尧宁顿了顿,没等到陈老板的下句话,于是转身离去。
西洲馆只是个插曲,尧宁转眼间便忘在脑后。
但是陈老板的话,却搅动了她死水一滩的心湖。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沈牵的身影,过往一幕幕潮水一样涌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耳畔有人高声吵闹,激得尧宁一阵阵头疼,她狠狠甩了两下脑袋,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间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