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层层叠叠地堆积围绕,像是一个巨大的蛋,密不透风地挨在一起。
沈牵双眼发红,霆霓盛怒颤动,猛地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风势变大。
长风似是从天地尽头而来,光线瞬间变得明亮。
打斗的修者都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因为漫山遍野,目之所及,所有树木尽皆弯折了腰身。
万山朝拜。
蝗虫形成的巨蛋有了裂痕,数条干枯的树枝沿着裂痕刺了出来,修者们往外飞去,而原本静默的林中树木伸出了手一样的枝桠,各自抓住飞来的修士,抛起来丢入巨口一样的树冠,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四下响起。
围攻的修士尽皆被甩开,干枯的枝桠上结着一朵巨大的艳丽花苞,花苞缓缓展开花瓣,露出被护在里边的尧宁。
沈牵已至跟前,他看着尧宁呛咳着从花苞里走下来,身上没有新的伤痕,他双目中的赤红总算淡了下来。
而后,他目光偏移,看到了尧宁身后的僵蚕三人。
僵蚕面具后的眼睛挑衅地看了眼沈牵,而后伸手向尧宁:“可否邀仙尊往魔界小住?”
沈牵:“阿宁!”
尧宁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伸出手搭在了僵蚕手上。
她身形娇小,在僵蚕山一样的体型面前显得十足纤弱,然而僵蚕感受到手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他顺着那力道微微倾身,便听到尧宁在他耳边道:“抱我。”
僵蚕挑了挑眉,顺势单手搂住了尧宁。
尧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僵蚕没有逗留,转身便走,度无主沉默地跟在身后,桃花如雪,纷纷扬扬地自天穹洒落。
桃花娇艳,然而沾衣则令人血肉剥落,霎时变作白骨。
中则正魔之战时,度无主曾使过这一招,亲历那一战的人至今仍心有余悸。
当时危急关头,尧宁领悟了阳炎心法的另一半,大日凌天,光明遍照,暗影随生。
日光下的阴影,庇护了凡人和修士。
如今庇护不再,哀嚎惊惧声四起。
度无主跟随僵蚕尧宁远去,白苏仍留在原地,吊儿郎当地扛着大刀,轻蔑地看了眼沈牵。
“我至今也无法理解。”他瞧着沈牵如遭雷亟的阴沉脸色,“你到底有哪一点好。”
话音方落,势大力沉的一刀迎面劈来,沈牵挥剑挡下。
白苏却不恋战,食指点了点沈牵:“想要她活命,就乖乖给小爷断后。”
沈牵死死咬着牙关。
身后人潮汹涌而来,越过沈牵,要去追及离去的魔尊等人。
一把剑猛地钉入地面,剑身紫色雷电闪烁纠结,锋刃泛着冰冷寒意,剑意肃杀而狠厉,让人忍不住汗毛竖起。
它会削掉每一个越过剑身之人的脑袋。
那凛冽剑意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人潮如遇无形桎梏,猛地止住去势。
众人身后,沈牵抬起眼,脸上是一种失去一切、痛不欲生后反而近乎疯狂的平静。
“今日之事——”他开口,嗓音温和而空灵,像浮在空中的飞羽,不知是对众人说,还是说给自己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尧宁逃了?看起来她还勾结了魔界。
他们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不知损了多少道友,这就停下了?
然而这些疑问终究未能出口。
因为沈牵的状态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曾山呼海啸,唾骂尧宁是灭世之主。
然而尧宁除了自保,并未在他们眼前无故伤害他们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