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无神,呆呆地摇摇头,缓缓道: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没见过母亲,周围所有都告诉我,母亲是因为生了我才生病的,所以我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无颜面对父亲,即使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我不曾恨过他。”
顾飞鸿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一脸纠结,江柒之看出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不需要安慰,只是憋了太久,想说说话。”
“哦。”顾飞鸿才顺从地坐回江柒之的身边,专注地听着。
“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好,魔教的人踩低捧高,他们都知道我不受宠,又以为我是小孩,什么都不懂,便经常私下克扣我的用例。”
“有一回我饿得受不了了,就一直哭,结果把丫鬟仆奴吵烦了,他们就趁我不注意,把我套进麻袋打,直到我不哭了,他们才把我放出来。”
“从此以后,我就特别讨厌哭,也特别多疑,不敢相信别人,因为我知道打我的人就藏在这些带着表面笑吟吟的人里面。”
顾飞鸿喉咙滚了滚,盯着江柒之的侧脸,眼眶涨得发红。
“后来江安澜把我抱回了南宫苑,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可也偷偷嫉妒他,嫉妒他拥有父亲的偏爱。”
“所以后来江锵开始注意我的时,我特别高兴,尤其在发现他喜欢努力练功的午后后,我就更加努力的练功,后来我在武林大会输给了你,江锵非常生气,认为我给他丢脸了,还关了我禁闭,所以我那时特别讨厌你,结果——”
江柒之自嘲一笑,道:“结果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真是一团乱账。”
第一次把说出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除了耻辱外更多的是畅快轻松。
他垂下眼睫,长舒了一口气。
顾飞鸿眼里满是心疼,认真道:“江柒之,不管此刻有多难,只要活着,便会有转机。”
“我虽出生商贾之家,父母双全,可在我三岁时,我家从洛阳搬迁至扬州,结果遇见流民叛乱,我和父母失散,成了街头的流浪儿。”
“幸好遇见了一个老乞丐,我叫他爷爷,他带着我一起流浪讨饭,那四年我经常食不饱腹,衣不暖身,还几次险些被人贩子拐走。”
“直到四年后,我在的路上遇见了师父,他见我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苗子,才把我们捡回了青山派,不再流浪,我也因此找回了父母。”
顾飞鸿一本正经道:“所以,活着才是希望的转机。”
江柒之听过许多舌灿莲花之人说话,可从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刻般动容,他无声地笑了,沉吟过后,又问道:“那你父母究竟是何般人物,我竟然从没在江湖听说过?”
顾飞鸿明明只是是青山派的大师兄,可一出事出手却十分阔绰,不似一般人,与传言十分不同,钱想花不光似的,他早就有疑问了。
顾飞鸿摇头,道:“你知道早就认识了,就家扬州谢家。”
江柒之都忘了悲伤,错愕地看向顾飞鸿,扬州的谢家很多,可他认识的就仅此一家,那便是扬州首富谢家,也是谢若雪的家。
他不可置信道:“扬州谢家?”
顾飞鸿点头:“便是你想的那个扬州谢家。”
江柒之眼睛都瞪大了:“那谢若雪和你?”
“她是我的一胎同胞的姐姐,我当时刚到青山派,便被在还青山派学艺的她认了出来,把我带回去和爹娘认了亲,不过因为我那时已拜入青山派,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你的名字?”
“我爷爷姓顾,他在接回谢家后不久后便重病去世了,临时前唯一的遗憾也是在世间没有家人后代,所以,在爹娘同意后,我便改了姓随他。”
江柒之一边为顾飞鸿的前半生曲折的程度咂舌,一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顾飞鸿和谢若雪的误会,只觉昏天黑地,脸都丢尽了,尴尬地避开顾飞鸿的眼神,干笑道:
“曾经···曾经的确是我不对,想的···太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飞鸿如实道:“不完全是,你也帮她挡了不少烂桃花,省了不少麻烦。”
提及往事,江柒之更加尴尬,别扭地撇过头不说话了。
顾飞鸿瞧出他的不自在,才转移了话题:“如今事情都已告一段落,你的通缉令想必也会撤下,以后,你想去那里?”
江柒之摇头,茫然道:“不知道。”
天下之大,可他却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想去哪,该去哪,要去哪。
顾飞鸿沉吟片刻,突然道:“还有一月便是过年,你若愿意,不如去我家过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