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色骆马毛薄衫,眼眶发红,脸在寒风中惨白一片,呆愣地坐在路边面馆的蓝色塑料椅子上。桌上面条的热气早已被吹散。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三角眼、塌鼻梁,埋头把面条往嘴里塞,飞溅的油点弄了满桌,却和老旧油污看不出区别。
“他妈的,现在一点钱不给,老子的钱怎么还啊…”
方泰小声嘀咕着,抬眼看向江好,撇了撇嘴:“你吃不吃?一碗面八块呢。”
江好大脑一片混沌,只看见方泰的嘴一张一合。面前的面条被端走,方泰像咬馒头一口接一口地咬断面条。江好有点想吐。
乔燃的生日宴上,他只喝了果汁,冷餐是他不喜欢的生火腿和金枪鱼,胃里空空如也,捂着胸口什么都吐不出来。
方泰瞥着他翻了个白眼:“先说清楚啊,我养不起你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不是,你身上就没带点钱?珠宝首饰总有的吧?不过你长得倒行,要是卖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江好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手表和手链全都被收走,连件外套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没有了。
江亦奇…江亦奇怎么还不回来…
江好鼻尖顿时涌上酸意。
他好想江亦奇,可是,如果江亦奇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弟弟,会不会也像爸爸一样不要他?江亦奇那天还那么生气,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江好哭了出来,两行眼泪从冻得发僵的脸颊淌过,阵阵刺痛。
“你别动不动就哭,哭着晦气,老子打牌都少赢钱!”
江好抬手擦掉眼泪,方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满是老茧的手像布满刀片,割得江好的肌肤发痛。
“你的手表呢?你那个便宜哥哥不是每年都会送你的手表吗?还有什么钻石手链?是不是在那只手?”
江好猛地抽回手。
“你他妈是我的儿子,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再躲一下试试?!”
“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从来没有养过我,我凭什么要认你?你也看看你自己,也配做我的爸爸?你做梦!”江好起身,一把掀了桌子,面汤洒了方泰满身。
方泰长得胖,一个踉跄从塑料椅子上跌了下去。骚乱引来了面馆其他人和路人的侧目,江好站在城中村里格格不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那个江家那个少爷吗?”
“对啊,他怎么会在这儿?”
说着,就有人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不料,江好一脚踹翻了本就七零八落的桌椅,吼道:“看什么看?敢拿手机拍我一下试试!”
霎时,周围人都不敢动。
方天坐在地上,空咽了几下喉咙,看着江好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江好指着他,“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喊我一句‘儿子’我一定会让江亦奇杀了你!”
说完,江好扭头就走,眼泪却在下一秒奔涌而出。
有什么用呢…他就是这个又脏又丑还恶心男人的儿子,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他的爸爸、乔舅舅、乔燃,还有…江亦奇。
江好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进淮城的傍晚。
橡树庄园在淮城半岛,很远很远,江好从未觉得回家的路那么远。对,他要回橡树庄园,他要去找琴姨,要找江亦奇,问他是不是也不要自己…
天黑得太早,风冷得像刀子。
江好抱紧双臂走在路上,还不等他走出淮城城区,几辆黑色越野车拦下了他,一群黑衣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为首的男人拿出一个黑色皮夹递过来。
“方好,这是江总让我给你的。虽然你不是他的弟弟了,但江总还是看在过去的份上给你些钱,我们现在送你离开淮城,永远不要回来了。”
“江亦奇让你们来找的我?”
“对。”
“滚!”
江好转过身,几个男人像堵墙拦在他面前。
“要我走也可以,让江亦奇自己到我面前说,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让开!”
江好还是被强行带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