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扯。”宁劝梧来的路上已经大致了解过来,“要不是你把车开那么快,怎么可能打滑失控?”
想想都吓人,雨中的山路,郜泊崇还把车开到最快,要不是运气好,真的冲出围栏,现在宁劝梧不光要替他处理后事,还要应对公司那群老不死的股东……那汪稚是不是也成了寡妇了?
宁劝梧眼睛一亮,觉得这样也不错。
郜泊崇突然将床头的药瓶丢过来,砸中宁劝梧胸口,宁劝梧吃痛,有些心虚:“我什么都没想!”
郜泊崇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道:“通知公司那边,我没出事,让他们把消息压下去,别被人知道。”
宁劝梧一路提着心,现在看郜泊崇没事,打个哈欠:“知道了。对了,我是坐你的直升机过来的,要不要我替你去剧组,把小稚接过来?”
郜泊崇倚在那里,什么都说,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可却能感觉到,病房内的气氛霎时间冷了下去。
“不必。”郜泊崇道,“这件事,也别让稚稚知道。”
宁劝梧有点不知所措,闻言恍然大悟:“你……你不会是和稚稚吵架,才出了车祸吧?!”
郜泊崇抬眼看了过来,冷声道:“只是雨天路滑。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只是雨天路滑,不是他因为汪稚而心神不宁,神不守舍。
可宁劝梧刨根究底:“不是吵架,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来?”
郜泊崇说:“稚稚心肠软,如果被他知道我出了车祸,他一定会胡思乱想,怪到自己头上。我……不想让他自责。”
宁劝梧诧异地看着郜泊崇,郜泊崇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宁劝梧乖乖道,“我去和你秘书说一声。”
他走到门口,到底没有忍住,转头说,“老郜,我真没发现,原来你还真是个情种。”
宁劝梧走后,病房陷入彻底的寂静,郜泊崇坐在那里,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还有打徐又颐时留下的擦痕,那时的盛怒已经淡去,铭记的,却只有汪稚那双眼睛,那样漂亮清澈,黑白分明,看着他,眼底漾满了光芒,似是盈盈的一汪泪。
在那样的目光里,郜泊崇无所遁形,只觉得愿意跪拜在他脚下,将自己的一切都奉上,只求他不要再伤心。
可让他伤心的人,却是自己。
他害怕自己。
与其说郜泊崇是因为汪稚对徐又颐的维护而愤怒,不如说,他是因为汪稚对自己的惧怕而……痛苦。
动过手术,腿上打了钢钉,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郜泊崇只能感觉到一种沉重的钝痛,麻木地一点点唤醒曾经的全部记忆。
在郜家的第一次见面,他坐在花房里,余光看到雨幕中,有人撑伞走来,停在树下。昏暗的天幕,哪人有一张光洁如新的面孔,雪白美丽至了极点,一瞬间便破开了晦涩雨意。
而后是花厅中,青年坐在那里,有着温顺驯善的神情,可黑白分明的眼波光潋滟,活色生香,却在和他对视时忽然顿住,几乎是本能般垂下眼睛,躲避自己的视线。
就像是固定的剧目。
每一次见面,汪稚都垂着眼睛,不可能和他对望。就像是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猛兽。
……是自己对他不好。
如果自己能再耐心一点,再温柔一点,慢慢地来到他的身边,而不像那时,那样莽撞粗鲁地得到他。
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害怕自己了?
这是无解的答案,时光如流水,而流水入海,从不回头。
雨幕中的山茶花落入尘埃,他以为自己想要得到的只是单薄的肉丨体,可原来,欲丨念横生的却是他的心,渴求着不属于自己的灵魂。
郜泊崇凝视着房间一角,视线定格,思绪却不知飘到了那里,哪怕知道,自己这样车祸,后面有无数事情需要处理,如果传出去,股市动荡,整个公司都要受到影响,他应该立刻召开会议,应该安抚警告董事,应该……无数应该要去做的事情摆在那里,他却生出了厌倦。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车祸中,屏幕摔出了一道裂痕,却不妨碍使用。
郜泊崇迟了一会儿,才缓缓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居然是汪稚发来的消息!
郜泊崇又惊又喜,却又忽然不敢去看。
现在发消息来,是要和自己……离婚吗?
手机在手中,拿起又放下,到底,郜泊崇解锁点入聊天窗口。
【稚稚】:“老公,你到家了吗?”
【稚稚】:“听说山路上出了事故,应该不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