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宫前忽然冒出一个黑影,从头到脚都蒙得严严实实,“人找到了,你要怎么办?”
“尹照,你完成了任务,很不错。”
“加钱就行。”尹照得意一笑,“钱给到位,让我掘太祖的坟也不是不可以。”
“你竟然找到墓室入口?”
“啊这个,很好找的,一炸就开,干我们这行的要是不懂点儿风水堪舆,趁早改行。”尹照收拾着自己的家伙什儿,叮铃咣啷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器具从包裹里跑出来,“你的要求还挺奇怪,我在墓道里担心受怕了好久,生怕被人抓到。”
“大周自顾不暇,卢彦则忙着和五部联盟打。皇陵被盗也不是一次两次,天下大乱,他没工夫。对了,我让你处理,也都处理好了?”
尹照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匣子,“都好了。”
这匣子造型精巧,四四方方,约莫一只手掌那么高,四周有金银平脱和绿松石点缀,檀木匣子色泽温和,触手生温。
“……下次别让我做这些。”尹照拿起胸前衣领合心下的护身符,默默祈祷,手忙脚乱,嘴里念念有词,听起来是在吟诵《往生咒》。
“没有下次了,你可以走了。”李廓怀揣宝匣下了逐客令。
尹照完成这一单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但他按照李廓的意思来,难免伤了阴德,毕竟把人家皇帝从陵墓里拽出来然后……挫骨扬灰。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尹照接这单生意的想法就这么简单,而且盗墓贼如果坚信有什么报应,也不会干这一行。
尹照离开后,墓室只剩下了李廓一人。那石棺晶莹冰滑,在周围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芒,一点一点,犹如散了一地的水晶。
李廓反复比较棺材的长度,发觉自己能躺进去,他对怀抱中的宝匣说话,“你看看这个梓宫,还满意吗?我去不了皇陵,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他又站在画像前,透过那照他五官样貌画的画像,回想李暐曾经的面目,可他依旧老了,脸上多了许多细纹,面目也疲惫不堪,他对画师说把他画得年轻些,画师还以为他爱美。
李廓指腹划过画像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的话还是不够?我给你找来温希言,他是你最信任的臣子,甚至你信任他超过我,他怎么能不去陪你呢?”
说罢,他满足一笑,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用温行的幌子克制温兰殊,然后通过琼琚宝宴引温兰殊救父,紧接着……
就是和温行一起去“归处”。
李廓躺进石棺,也只有在这一刻,怀揣宝匣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哥哥回来了,他和哥哥能紧紧相依,就如同小时候母亲因为谶言不让他们见面分开抚养,而李暐总会跨过重重宫殿给他拿一卷书、一盒糕点。
冬天李廓宫里的炭火不够足,李暐很生气,作为太子他有资格责怪下人,李廓看哥哥好生威风,在宫人悻悻退下的时候给李暐鼓掌,“哥哥好厉害,我想像哥哥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估计是从李廓长大后知道礼仪尊卑开始。小时候他们的世界都很小,只有对方,因为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他坚信李暐不会变,永远是那个冬日给自己送糕点的哥哥,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让他绝望。
李暐有了妻子和孩子,还有了最信任的臣子。千秋万岁后,李暐的孩子会接过皇位,妻子会成为太后,依旧笼罩着朝堂,李暐信任的臣子会继续效忠新的皇帝,整个朝堂没有李廓的立锥之地。
弟弟被挪到了最后。
相比起李暐,李廓讨厌成家立业,他的世界太小,容不下另外一个女人。他纳妃几年终因相处不悦而和离,和离之后的王妃嫁给世家子,婚姻美满称为一时贤女子,人人都说要择良人,字字句句都在指摘李廓。
但李廓不在意。
李廓的眼里只有那个人,他会在日中的时候,偷偷在东宫殿门口的树后等兄长散朝归来,只看那么一眼就好。彼时李暐乘坐肩舆,一身白衣,外罩一件纱袍,手支着额头一侧,肩头落雪,睁眼微怔。
“下雪了。”李暐伸出手去,一片雪花稳稳落在掌心,而后转瞬便化了。
肩头的雪扑簌簌掉了下来,让李廓霎那间魂飞天外,整个天地恍若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只留下了远远相望的兄长和自己。
那已是他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温爹此身自此分明了……
白琚:我咋感觉比起来,喜欢温行还更正常些呢?不儿,你可真是不正常,一个反派该有的素养都没有。搞事业不香吗!!
这卷收尾,交代一下其他视角,差不多就该最后的战役了,又名,反派排队领盒饭的最后一卷,最后一卷名字也起好惹。
第158章孕育
韩蔓萦生子月余,要举办满月宴。
她一直住在李可柔这里,不见韩绍先,生下孩子后起名字也犯了难。给孩子起名,要么是男性长辈来,要么是孩子父亲,现在韩蔓萦什么都没有,韩绍先给外甥拟了几个名字,都被她否决了。
李可柔月份也大了起来,不过一看到韩蔓萦每日都充满期待地带孩子,她就感到绝望。
她永远不可能对孩子抱有这样慈爱的眼神,一想到会有一个小生命夺走她身上的精力,她就觉得格外厌烦。韩蔓萦自生子后,就很少着脂粉,穿衣也简单了起来,用韩蔓萦的话说,是最近因为孩子,对这些都不甚上心。
李可柔之前认识的韩蔓萦不是这样,一个马上射猎不输男子又要强的女人,竟然为了丈夫和儿子付出了如今的所有精力,那她呢,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