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再无力推开她,把手虚虚的搭在她裸露的腰间。
他没法像下达军令那样命令她不准哭,只能苍白的安慰她:“不会的,他们都不会怪你,你祖父最喜欢你,他更不会生你的气。”
她不听,只抱着他哭,歇斯底里的一直哭,很快就把他胸前的衣裳全部打湿。
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来,抽着气断断续续的跟他说,她出生的生辰和早逝的大伯在同一天,她祖父打她小时就最喜欢她。她娘没了后,祖父怕她爹的姨娘照顾不好她,把她抱到自己身边抚养长大。
“会的!他会的!我忤逆了我爹,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他会和爹一样埋怨我……”她又哭起来。
“陆蓁!”他压低了嗓子朝她喊,托住她的脸盯着她通红的眼眸,“你没有做错什么,毋需自责!有一个人,他的爹因他而死!他还活着,没有内疚自责的去寻死觅活!你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蓁被他眼睛里突如其来的冰冷却又隐忍痛苦的锋芒震慑住,忘了抽泣。
他把她抱起放到床榻上,胡乱拿被褥把她裹起来。
“你上回问过我当年从军时杀狼的事,现在想听吗?”
她还记得,哑着嗓子说:“你那时说这是你不想说的事,是你的秘密。”
她记性很好,也有点记仇。
沈誉微微笑了:“你不哭,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周日休一天不更新,请知~
第111章番外10
“我爹是童生,会念书,不大会打理家事。我娘还在的时候,家里的生计都是我娘操持,我娘带着我种地,劈柴,挖番薯,还喂了几只羊。”
他边说,边把她脱到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红着脸递给她。
她也红着脸庞把衣裳接过来塞到被褥里。一双哭痕未净的杏眼水汪汪的盯着他,期待他往下讲。
“还没等我爹考中秀才,我娘劳累过度去世了。原先我娘的活都落到我爹身上,没几天他也累倒了。那时我从乡里服徭役回来,他跟我说他还是想取个秀才,这样我们家就能免除徭役和田税,我和他的日子能过得轻松些。”
他坐在床褥边平静的讲述,她窝在被子里安静倾听,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巴图那么远的距离。
帐篷外头,精力旺盛的骑兵们还未睡,捉沙鼠取乐。郎子们嬉笑,沙鼠在吱吱乱叫,给冷寂的塞外夜晚平添了许多喧闹。
小畜生被捉弄的连声惊叫,叫声又尖又细。陆蓁听得有些毛毛的,往被子里缩,半边身子朝沈誉的方向歪去。
“沈大人,怪不得你什么都会做,什么都难不倒你。”她唇边微笑,满满都是对他的夸赞和钦佩。
她身上的馨香若有若无的飘过来,沁人心脾。
沈誉不动声色往她身边挪了挪,挡在她面前。好像这样就能抵挡住沙鼠的叫声,不让它们吓着她。
“但是那年他还是落第了。转眼到了深秋,那天我从田里回来,爹没有做饭,也没有喂羊,还在温书……”
他沉浸到往日的回忆里。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这么多年过去,当时他从地里回家时的疲惫,饥饿,劳苦和困顿依然历历在目。
他不愿跟陆蓁说。如果他说出来,或许会得到她的同情。他不要她的同情,不要她可怜他。
但,她清澈透亮的眼中还是盛满了怜惜。
她的哥哥们在跟沈誉差不多大时,已在锦衣卫领了闲差。每日下值回来,把刀扔给小厮,从丫鬟手中接过热茶,安然享受一屋子人的服侍,还要嚷嚷几声累坏了。
她和他一样,也早早的没了母亲,但她有祖父的疼爱,被家人纵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那个少年,早早担负起生计重担,没有人心疼他。
沈誉不知她心中所想,却从她的神情得到慰藉。他笑了笑,接着道:
“那时我不懂事,只晓得我很累很饿,爹还在家里无所事事。我很生气,责问我爹为何没去牧羊。我爹说外头的草枯了,找不到草场。我跟他说,往开平卫那边走,还有一块好草地。我爹很不情愿,但还是赶着羊出去了。后来,我做好了饭,天也黑了,我爹还没回来……”
他的讲述停下来。陆蓁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爹碰到了狼群。”他低促道。
“我沿着往开平卫的方向找,在路上碰到我家的羊,只剩下一只。我沿着羊群的血接着找,碰到了那群狼和我爹……”
塞上的夜晚很凉。陆蓁裹着被子还觉得身上发冷。
“我爹被我逼迫,被我赶出来才遭遇不测。是我害了他。”他的话音依然非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