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花在他心里炸开了很小很小的一朵花。他紧抿的嘴角微微翘起来。
拿刀柄将老肖从屋檐下隔开:“你去开平卫,比我们的路途还远,不赶紧上路,还磨蹭什么?”
他俩在屋檐下说话,陆蓁在书房给两个仆妇一人赏了二两碎银子,感谢她们这几日来的服侍,请她们回佥事府后代她向岑夫人问好,等她从怀安卫回来再去拜访。仆妇千恩万谢的接过赏钱,迭声应好。
她和仆妇说话,沈誉在门外听了满满一耳朵,想起一个事,叫住老肖:“等你从开平卫回来,到牙行雇两个手脚干净干活麻利的婆子,工钱跟岑佥事府的差不多就行。”
老肖应喏,笑:“大人,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做活的人。莫说丫鬟婆子,就是伺候娃娃的奶嬷嬷,您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都能给您找来!”
他不过随口开个玩笑,沈誉两只耳朵刷的红透了,把刀抽出来半截又狠狠往鞘里一拍,咬牙低喝了一声“滚”。
陆蓁垂首安静喝粥,充耳不闻。
沈誉赶走老肖,进屋。炕桌上靠他这一面,已盛好了粥和小菜。
两人吃着各自的吃食,相对无言。
昨晚两人稀里糊涂的争了几句嘴,她哭了,他拿刀劈了她的房门把她扛过来,跟她赔礼跟她道歉,巴巴的把他对她父兄的安排一股脑告诉了她,终于让她稍为满意,还感激的红了眼圈。
隔了清冷的辗转反侧的一夜,这会儿无端又尴尬起来。两人都有些浑身不自在。
陆蓁率先吃完,撂下汤匙拿帕子擦拭嘴角,站起身:“我吃完了,剩下都是你的,莫浪费了。”
敢情他是专门打扫剩菜剩饭的。沈誉拿勺子的手顿住,顺从的“嗯”了一声。
眼角余光处的衣角卷起一股小风,从他身边绕过去,她脚步轻盈的跨出房门,去到院中。
小方也过来了,跟她唱喏问安。他除了在腰间佩了一把战刀,身后还背了一把弯弓一个长长的箭筒。
陆蓁笑眯眯道:“小方哥,你不是医士吗?怎么光带兵械不带药材。”搞不清他到底是去杀人还是救人的。
小方笑着跟她解释,装药的行囊都挂在外头的马匹上。
她吃吃笑:“还是沈大人会算账,雇你一个顶两人,还只需发一份饷。”
顽笑罢,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叫他靠近点,问他除了去怀安卫他们还要去哪。
涉及军机要务,小方哪敢跟她说,只说让她跟着他们的骑兵队伍走就是。
沈誉耳力好,隔着一道墙都听见了她和小方的说话声。还有悦耳的笑声。
他脸色微沉,把剩下的饭食草草吃完,扔了碗筷大步出门。
“先往西去怀安卫,再从怀安往北去开平卫。”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陆蓁转身,两只轻浅的梨涡挂在脸颊上,停顿了一瞬,她朝他笑了笑。
沈誉唇角微微上扬,把刀抽出来,拿刀尖在地面黄土上画了一张路线图,边画边道:
“你大哥和三哥在军屯,你爹和你四哥在采石场,这里是岔路口,我去找你大哥三哥,小方带你去采石场,然后我去采石场找你们汇合。”
他拿刀尖在地面又戳了个点,然后一条蜿蜒的曲线向北延伸,“从这里,你跟我的亲卫先回宣府,我和小方他们去开平卫。”
原来,他们同行的路程并不长,还是要分开的。陆蓁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沈誉飞快的扫了她一眼,抬头看向小方,面色肃穆:“从现在开始,由你来统率,路上碰到任何情况,听你决断,我不会干涉。”
他的命令来得突然,小方面露惊愕,转而恍然大悟。老肖带军需辎重先去开平卫,他和沈大人带骑兵随后,既是一次日常的巡边,也是一场随时可能会遭遇沙匪、野狼甚至北漠骑兵的实战演武。
大人在磨练他们。
沈誉插刀回鞘,朝陆蓁说了一声“跟着我”,就大踏步朝外走去。
“可是大人……”小方还有些不太自信,小跑跟上来。
沈誉回头看他:“我不会永远呆在宣府,你们不要觉得可以永远倚仗我。朝廷很快会派新的总兵过来,不过也永远不要指望一个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总兵。宣府能倚仗的不是我,不是朝廷派过来的任何一个上官,而是你们自己。”
他等陆蓁跟上他的步伐,继续快步走出府门。
府门外,上百骑兵和马匹把门口塞得满满的,鸦雀无声,静穆肃立。
等他们出来,所有人翻身上马,飞快出了城门,向西而去。
旭日东升,这一群骁勇矫健的骑兵队伍仿佛朝阳的第一缕光线,自东向西破开晨雾,踏碎了草地上的露珠,在一望无际的大漠投下一道道被拉长的光影。
陆蓁很久没有这么无拘无束的策马狂奔过。她不是受过训练的骑兵,不能一直稳稳的和众人保持一致。很快就跑出了骑队,冲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