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丈不干人事,怨不得他没儿子也没儿媳妇!我比他有福,有你这么个可心的小女儿。”
张姝羞涩的笑容中闪现出一丝娇俏可爱。捧了一株挖出根来的秋菊填到泥盆里,递给窦夫人。
窦夫人从她手中接过泥盆,仔细端详了两眼。眼角余光扫过她,噗嗤一笑:
“不是母亲不愿应允你,这不是件小事,去那么老远的地方我可放心不下,你且等我和侯爷夫妇好好谋划一番。”
若论遇事便要筹谋三思而后行,杨敏之只怕学了他母亲。
张姝莞尔,把剩下一盆秋菊也在盆中培好土递给仆妇。
窦夫人比刚收到信那会儿心情大好,笑着说她去跟侯爷夫妇商量。
几位长辈大为吃惊,见窦夫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都跟着把心放回肚子里。娄县令老调重弹,叨叨了几句不破不立,去金陵成亲,也未尝不可。
娄青君私下跟她咬耳朵:“若定下来,我也跟妹妹同去!”
“江南恐不太平,阿姐不怕?”张姝问。
娄青君不服气:“你都敢去,我还能比你胆子小么?再说呢,窦夫人和侯爷夫妇还能让你孑然一身空着两只手去?跟你作伴一起南下,指定顺顺当当!”
后来证明她这话算是说对了
先说侯爷夫妇和窦夫人,回京后立即分头去忙。
张侯爷在万岁跟前请封了世子,杨敏之入赘一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堂堂六省巡抚成了杀猪家的赘婿,官员们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承恩侯府在朝中一无根基,二无朋党,当真是白瞎了清举雅量文武双全的状元郎!
有人幸灾乐祸暗中看好戏,有人替杨敏之惋惜。
侯爷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只嫌还不够招摇,在皇帝御前哭,说自家世子在江南吉凶难测,他心里担心的很。
他也不指望世子在江南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只恳请皇帝赶快把人召回来,他还等着好女婿跟女儿成亲呢!
又说,“巡抚六省节制三司”说得好听,就是一纸空文!
万岁就像才知道这回事一样,表现的非常震惊,当即命人把兵部的人喊过来,给侯爷当面解释。
自从兵部尚书被抓,代理尚书一职的是兵部侍郎。
侍郎心中连声叫苦,心说万岁下达一个“节制三司”的旨意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哪知道底下人就是扯豁嘴跑断腿,也不一定能把事情办成啊!
退一步说,赣江王还假装老实着呢,你杨敏之要兵权想干嘛?让藩王拿一个万岁不容宗亲的把柄吗?
侯爷不是朝堂中人,这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兵部侍郎可不敢跟他明说。
只硬着头皮跟侯爷解释,说兵部下达文书给五军都督府,都督府再上书内阁,内阁再请皇帝旨……当旨意再转一圈到五军都督府,都督府协同各省都指挥使司,才能调遣当地卫所。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侍郎心说,文书到内阁就石沉大海,万岁对所有上奏留中不发,你让他一个兵部侍郎能怎么办!
侯爷听得似懂非懂,满脸无辜的说他不懂朝廷规矩也不参与朝中吵闹,更别跟他提什么兵权的事,他只关心自家世子的安危。
他常听戏文里讲,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上被奸人欺负,甚至还可能……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在我朝发生吧?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刁钻,兵部侍郎可回答不上来。
万岁又叫来吏部,问杨敏之眼下在何处?吏部说不知道,还没有最新的奏折递送入京。
这时,内阁呈上赣江王快马加鞭送上来的新一封悔过书,里面好巧不巧提了一句,杨敏之从南昌走后,到吉安拜访卢阁老去了。
你看人家赣江王也聪明着呢。明摆着告诉皇帝和首辅,他可没有动杨敏之一根毫毛。
朝中官员既愕然又觉好笑。心想王爷这谎话编得好拙劣啊。谁都知道,卢温祖孙和杨敬庭父子有嫌隙。赣江王说杨敏之去拜访卢温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杨敏之另领了圣意。
都察院对赣江王的攻讦越发凶狠。兵部、内阁和地方的协同也终于开始不动声色的运转起来。
侯爷日常在太极门晃悠,等着从南方来的新消息。
要是换成别人,见天的往太极门和六部值房门口跑,有偷窥中枢之嫌,早被逮起来了。
万岁对侯爷表现出相当大的宽容。表彰他回老家后的清丈事宜完成的很好,从京郊皇庄里拨出一部分田地和庄园赐给他以做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