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现在纸上的是一条河流,从京城通州码头通往杭州的运河。
一边在运河上打出墨点标记,边跟她说,他会从沧州码头上船,行两千里水路到扬州,再从扬州西进钟山至金陵,南直隶的首府。江南巡抚的官邸就在此处。他南下江南会先到金陵,回也从金陵回。
他在身后搂住她的细腰,握着她执笔的手在弯弯曲曲的图面上把徐州,扬州,杭州逐一点了出来。
张姝回头问他江西在何处,他如何到那里去。
杨敏之垂下眼睫微笑,牵着她的手从金陵又画了一条弯曲蜿蜒的河流,告诉她这是扬子江。沿大江逆流而上,经过安庆和九江,弃舟陆行,即可到南昌,赣江王的就藩之地。
最后,在纸面的最上方,落下“京城”二字。
张姝的手哆嗦着,喃喃道:“这么远,这么远的吗?”
眼中一酸,泪花盈眶。
杨敏之搂着她重新坐下,“不算太远,是姝姝的手太小。”
他伸手张开拇指和食指,在纸上一尺一尺的丈量下去,朝张姝笑道:“你看,我的手丈量不过两尺许,姝姝的手得翻倍才能到。”
不过是逗她开心的顽笑话罢了。她破涕为笑,娇嗔他强词夺理。
“乖乖等我,在保定还是回京城,哪都行。我忙完江西的事,必定会立即赶回。”他亲她的眼眸,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吻去。
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裳,极力忍住新冒出来的眼泪,一声不吭。
杨敏之柔肠百结,悠悠情思化作无数叹息都堵到嗓子眼里。心想得让她找点事情做,等待的日子才不至于难熬。
他跟她咬耳朵,让她无事多给她自己绣几件抱腹,她绣得好穿得也好看。
“大婚之日穿给我看。”越说越放肆。
她的脸如同被火烧成热辣辣的一片,昏头昏脑问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纹?”
杨敏之笑,这就是他心悦的她。时而胆怯害羞时而鲁莽大胆的小娘子。
心说最喜欢她什么都不穿,忍着心头荡漾柔声道:“姝姝最爱开得茂盛艳丽的大花瓣对不对,我也喜欢。芍药,牡丹或芙蓉都好。”
张姝乖顺的说好。这几样的确都是她最爱的。
她抬头,美眸中闪烁晶莹露珠,却不再滚落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朝他道:“杨敏之,你若不回我就去金陵找你!”
杨敏之被她孩子气的话弄得哑然失笑,答了一声“好”,低哑沉声“莫忘了把衣裳绣好了给我看”话音落,随即含住她的唇瓣。
张姝嗯嘤了两声,羞涩的闭上眼,环上他的脖颈。
第88章风声鹤唳
杨敏之如他所计划的,没有回京城,直接从保定转去沧州,沿运河南下。未能等到中秋。
张侯爷感叹他走得太急,一时心里还有些懊悔,早些允他和娇娇成婚好了。
窦夫人倒显得更洒脱些,收拾行装准备携杨老夫人进京。工部传信过来说,新的首辅府已经修缮妥当。
赵家和娄青君都盛情挽留她和杨老夫人过完中秋再走。
娄县令夫妇与赵通判夫妇议亲完毕后回了河间。这回娄县令没有卜卦给儿子算婚期。
自从上次占卜龟壳裂开,他对卜出来的凶兆一时疑信参半,一时又暗自忧虑。
置疑自己信奉了几十年的东西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儿子这回的牢狱之灾恰巧验证了他当年算的那一卦。如当年卦象所呈现的那样,儿子成年时的这一劫,恰是姝儿化解。
那么他给杨敏之和姝儿卜出的这一卦,如果是真的,卦上的凶险又该如何破除?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这回的凶卦一事默默压在心底。
娄夫人便发觉得自家老头手握易经唉声叹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张福郎的事了结,本来应该顺理成章被立为嗣子的张幼郎来保定,给张侯爷磕头,请辞世子之位。
自从张族长大病卧床,河间老家的张氏族人蠢蠢欲动,个个都想跟侯爷举荐自家的郎子,对张幼郎又羡又嫉。乡邻的骚扰和闲言碎语让张幼郎及其家人苦不堪言。
张幼郎跟侯爷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族兄张福郎遭受的祸端给他也敲了警钟,让他生恐自己在侯府的荣华富贵中迷失本心,滋长出不该有的贪念来。是成为侯府世子满足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靠读书出头为家族出力,他宁可选择后者。
张侯爷为之动容,答应了他的请辞。但总有些不甘心。他还是想给娇娇找个靠谱的兄弟。
老家的族人见侯爷犹豫不决,更加来了劲头,天天都有人从河间往保定跑,争着向他举荐自家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