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之捧着她的脸又柔声宽慰了几句,正要送她回娄娘子家去等信,府衙外的登闻鼓被叩响。
这一回来的是赵承,手里还捏着一个小郎君,是神色慌张的张福郎。
知府等人歇息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再次升堂。知府叫苦不迭,若不是杨敏之跟一尊大佛似的在这里盯着,他们早就把人犯丢到牢里先回家睡上一觉再说。
赵承带来的张福郎就是在胡同口跟娄少华说话的那个人。
张福郎说他在胡同口跟娄少华就说了一句话——“刚才看到幼娘往里头去了”。娄少华不搭理他,直接跑进胡同。
此言一出,赵承变了脸色。杨敏之看向娄少华的目光也冷冽起来。
如此看来,娄少华与黄幼娘之间当真有不可告人之处。保定府衙的仵作验尸后曾说过,死者身上没有反抗痕迹,应是熟人作案。
娄少华面色麻木不做辩解,承认和张福郎说过话,也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但是仍然一口咬定他没有杀害黄娘子,也没有侵犯她。
审讯又陷入僵局。赵承脸色灰败,没想到他费尽辛苦找来的人证不但没能洗刷小舅子的冤屈,还将他推入更加不能置辩的境地。
不论娄少华承不承认,他的罪名被坐实。接下来就要除去他的举人功名开始用刑。
知府举起惊堂木正待落下。
“慢着!”杨敏之喝止住他。
知府目瞪口呆,这位大人不是说袖手旁观的么?
杨敏之站起来,冷冷道:“时辰不对,娄少华和张福郎说完话进胡同时,黄娘子究竟是死还是活还未可知。”
张福郎吓得语无伦次说不清当时到底是几时几刻。娄少华又抵死不肯多说一个字。
知府道:“张福郎既然也看到过黄娘子,亦是可疑之人。因而还需再找到人证为张福郎作证。”
又喊了声“来人”,令人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张福郎收监。
杨敏之朝知府拱了拱手:“适才本官逾矩了,刑部的仵作最迟明日晚间能到保定,届时验尸过后,再做定论。”
此时已是凌晨,府衙草草退堂落衙。杨敏之送张姝回娄娘子家。赵承说他再去张福郎平日里去的赌坊和烟花巷找找人证。
娄青君家一改昨日的欢声笑语,愁云惨淡。一家人一夜未眠。
大清早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张族长带着几个张家后生拍门破口大骂,说赵承把他孙子陷害进了大狱。
娄青君气得眼泪横流,说她家夫君好心好意的去给张福郎找人证一夜未归,张族长不领情不说还上门来胡搅蛮缠。
张族长这回急了眼发了狠,张侯爷在中间调停也不听,还挨了他的骂。说侯爷胳膊肘往外拐。
侯爷不与他置气,二话不说上了府衙,得到允许到监牢里远远望了一眼张福郎和娄少华。二人都有功名在身,暂时还未被用刑,狱卒对二人还算客气。
回来说给张族长让他安心,又亲自送他回家。
窦夫人派了仆妇过来问候,顺便把张姝和娄夫人侯夫人接到她那里去。
她们过去时,杨敏之一早就去了府衙。
府学学子奸杀案一夜之间传遍大半个保定,今日指不定有多少好事之徒在府衙前窥视打探。
张姝陪在义母身边宽慰她,自己也是心神不宁焦虑难安。
喜鹊过来说,赵太太家的赵娘子过来问候,说要见她。
张姝微愣,赵太太早间就派人来过,何以又叫赵幼娘过来一趟。
叫人把赵幼娘请进园子里。
赵幼娘一看见她,顾不得喜鹊和她自己的丫鬟都在旁边,眼冒泪花大哭起来:“张娘子求求你救他!娄郎君那时和我在一处!他没有杀人!求你给杨大人说说情!”
张姝被唬了一跳。赵幼娘的丫鬟急的直跳脚,想捂自家姑娘的嘴都来不及。
“是我害了娄郎!”赵幼娘摇头直哭,泣不成声。
张姝使眼色给喜鹊让她去看住月亮门不叫人到园子里来,一手拉过赵幼娘坐到亭子里问她:“是何时的事?”
她和杨敏之在赵太太家的园子里相看那天,阿兄和赵幼娘都在。那会儿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她和杨敏之身上。包括她自己在内,谁都没留意阿兄和赵娘子亦有牵绊。
赵幼娘哽咽说,娄少华从河间来保定府学求学时两人就认识了,一来二去彼此都动了心思有了情意。本来娄少华跟她说,等春闱取了进士就去跟她父亲赵通判提亲。
张姝默默点头。在赵太太园子那会儿,义母说过阿兄三年后会下场科考。赵太太也听见了,对阿兄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热络,只怕心里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