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他遇到姝姝,这就是他的命数。
他心尖柔软,脸上笑意更深。
换了个轻松的口吻对郑璧说:“我此行去江陵,路过河南,行程匆忙没有抽出空去开封府拜访伯钧兄,深以为憾。我以前便说过,我与伯钧神交已久。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已现端倪,他与我迟早有分庭抗礼的一日。我不想子美日后夹在我与令兄中间难做,从此我们各行各道,还请子美见谅。”
伯钧,是兄长的表字。郑璧垂下眼,复又抬头,以手拍他肩膀,笑嘻嘻道:“什么各行各道的,行简莫要如此说!璧偏要与兄同道而行!”
杨敏之心头一暖,伸出一只手与落在他肩头的手相握。两人相视而笑。
“哎,御史大人啊!下月京官考评,叫你手底下的兄弟通融通融,莫要再扣我俸禄了!”
顽笑之声又起。
待郑璧走后,杨敏之静下心来按照宫宴上的诗题拟了几首。每一首都比柳思荀那首更胜一筹。倒让他犹豫起来。
姝姝内秀于心,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木秀于林,反而怕更容易使她局促。
他沉吟再三,还是将这几张诗笺折好,准备抽个时机给她。
他的姑娘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无论是他的心意还是众人面前的尊荣,总之他护得住她。
杨清已经进屋,看他泼墨挥笔洋洋洒洒又是几篇诗作,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大公子,可莫再叫我给您和张娘子私相传递,我觉着这两日侯夫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好似有些讨嫌我呢。”
当然,侯爷还那样,见到他还热情的喊他过去看戏。不过来回就那几个戏法,他都看腻了。若侯夫人在旁边,总会皮笑肉不笑的说上两句,“杨小郎莫理会侯爷,给你家公子好好当差去罢”
杨清无奈叹了口气,道:“大不了我再爬个院墙爬个树,再叫喜鹊大姐打骂一通,只要公子您记着我的好便是了。”
杨敏之已知晓他们遭侯夫人冷待的原委,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叱他一句,“我何时叫你行鸡鸣狗盗之事!只会给我添乱。”不过这话,到底没有以前说得那么硬气。
杨清抽了抽鼻子不再搭理他。
他将诗笺纳入怀中,胸有成竹的微笑。
不过明后两日,贵妃禁足的命令被取消,侯夫人就会进宫探望贵妃。他自有办法请张侯爷转交给姝姝
青鸾院。
自上回香料摆了一桌子,这回是颜料。
杨敏之在为她代笔准备宫宴的诗作时,张姝亦在忙碌。
程毓秀自那日去钟夫人处回来,就说要与太后告罪,不能去西山宫宴了。次日便开始持斋把素抄写金刚经,准备托她带过去呈给太后作为赔礼。
再没几日,她就与程三郎和江七娘返回杭州去。
相交不过数十日,陡然分别,张姝心内惆怅不已。
程一娘抄经有得忙,张姝也想帮她做点什么打发时日。程毓秀顽笑说,请她帮忙重新绘制两幅针灸人像图。张姝哪依得,臊的直啐她。
但总要给即将远去的友人随一份礼,给她留个念想,也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往昔记忆。
思来想去,还是用她最擅长的丹青。当然不是帮一娘画针灸图,而是那日她们在津口海崖上一起看海上日出的那一幕。
她和喜鹊清点颜料,除了明黄赤绀和胭脂等几种常用的,其他的都缺着。这回何氏不任由她们自己去商市看着买去,叫她拟个单子让管事去采买。
待采买妥当,调好颜料,拿起画笔开始打小稿作画,她旋即沉浸到自己的一方天地中,这几日被母亲拘得哪都去不得的不愉很快消散。
越了一日,宫中内侍突然上门传话,贵妃娘娘得了万岁的赦,被解除禁足!
当天就叫传话的内侍金满箱银满箱的抬了几箱珠宝金玉,说是赔兄长那一千两银票的,又用宝匣装了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给侄女把玩。
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和嚣张。
惹得一众好事之徒又从美人巷口探头探脑,咂舌深羡。
侯夫人随即递了牌子与内侍进宫探望贵妃。
张姝在自己的屋子里,专注投入到小稿的描绘中。
何氏走后没多久,张侯爷忽然差人过来唤她去招呼客人。下人传话说侯爷不得闲,叫大娘子代他招待一二。
爹爹惯爱做些没头没脑的事,若是外客,她一个女娘怎好贸然抛头露面。
张姝秀眉轻蹙,叫喜鹊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喜鹊躬身不疾不徐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小碎步跑着赶回来,往她耳边掩手轻声细语。
张姝的心狂跳不止,执笔的手顿住,大滴的赤红颜料落到洁白的宣纸上,瞬间就晕染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