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透凉,就像有个大石头沿着高处一直往下滚,却怎么也探不到底。
“范大人如何了?我记得那时他也受了伤。”她关切的问。
秦韬笑:“他命大,伤势早已无碍。且又来了运道,现已升任刑部司郎中。”
她抿唇微笑点头。
秦韬继续说,等他伤愈能行走,想跟侯爷请罪,却不得入其门。
又听说,侯爷近来似乎跟杨敏之走得近。
他们本就两府相连,只一墙之隔。
而这个一墙之隔还是当初他在中间小施计谋一力促成的。
怎不叫他懊悔当初!
张姝拿茶杯的手终于控制不住抖动,在桌上洒了一片水。喜鹊慌忙拿绢子来擦。
“秦大人,您说,当初工部找家父赁旁边的宅子,就存了不良的心思是吗?”语气中含轻不可闻的颤栗。
秦韬赧然摇头又点头:“不是工部,是我……自作主张。我受卢老大人的恩惠,对卢大公子当时所求,不得不应。”
他对侯爷虽有利用之心,实又亲近孺慕。这两年来,他为侯爷营造府邸,侯爷真心把他当自家的后生子侄辈相看,给予了他自母亲去世后从未体会过的长辈爱护之情。
侯爷以天真赤诚待人,实不该遭蒙蔽与利用。
“他为何要这么做?我父亲没见过他,甚至都不认得他!”
秦韬一愣,才明白她说的是卢梦麟。
他沉思着,说出自己的判断:“可能因为,卢大公子以立储之争落败,便想用这种法子叫杨首辅也陷入同样的困局。”
他见张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忙安慰道:“不过,现在看来,杨首辅父子比卢温祖孙还是棋高一着。杨首辅一入京就请万岁另赐了宅,果断与侯爷划清界限。侯爷以后只管闭门安乐,莫理会朝中事,往后别说杨敏之,就连我、也不要搭理才好!”
张姝追问:“首辅大人……和杨敏之,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什么?秦韬不解。她摇摇头不再解释。美丽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如被烟雾笼罩的静湖,不见一丝波澜。
格外添人愁绪。
秦韬喟然生出许多感慨:“那些身居高位者,自以为操纵人心,玩弄他人于股掌,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如鱼得水,也许他们天生就是为官场而生。而我却做不到,只想尽早脱身求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以木屏风相隔的另一边茶室,陆蓁的欢脱和程毓秀清冷悠扬的声音,时有相闻。
秦韬看向屏风,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道:“我前几日与程家三郎说过,等忙完了西山行宫之事,就从工部辞官,去台湖书院继续求学。”
“那我代父亲提前恭祝大人。”张姝神不守舍,不知该恭喜他什么。
好在秦韬也没在意,听着隔壁茶室无忧无虑的说话声,若有所思,温柔浅笑。
刚好说完话,秦侍郎府上的下人来找秦韬,说尚书大人叫他速速回府,有事差他办。
原来,秦侍郎因为在太极殿上不徇私情忠君直言,近日被擢升礼部尚书。
秦韬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收敛神色,与程毓秀等人告辞。
张姝也没有心情与陆蓁她们继续玩乐,辞别回府。
刚回到侯府,才知道太后身边的心腹姑姑梅芳过府来传太后懿旨,点名找她,已经等候多时了。
“爹爹您怎么不差人去叫我回来?”太后身边的人也敢怠慢。
张侯爷毫不在意:“她瞧不上跟你母亲说话,愿意等,就让她等着!”
自从挨过廷杖疼了这些时日,吃不香,睡不好,侯爷火气大的很,看谁都不顺眼。
张姝和何氏不跟他一般见识,换了身衣裳收拾妥当,拜见梅芳。
梅芳在侯府也是等的一肚子窝囊气。侯爷粗俗无礼,侯夫人见识浅薄,连带贵妃在内,这一家子就张姝还算晓得分寸,偏偏又不在。
若不是承恩公夫人偏疼小儿子,定要请太后把张家姑娘指婚给吴二郎,她可没耐心耗在这一家子身上。
她耐着性子跟张姝传太后旨意,表达了太后对侯爷伤情的关怀,让侯爷安心在家养伤。
因为西山宫宴在即,承恩公夫人请何氏和张姝与她同去西山的公府别院住上几天,等行宫放行再一同上山去。太后叫梅芳把承恩公夫人的话一并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