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何氏带仆妇过来亲自照看她梳洗换衣。
何氏眉间有些许郁色,可能对她独自去宫里觐见太后不大放心,叮嘱喜鹊到宫中务必谨慎小心。
张姝安慰母亲,左右还有陆蓁在,让母亲不要担心。
按照她与陆蓁的约定,两家在金水桥外碰面。
这一日没有朝会,但是金水桥附近的内阁值房和六部衙门依然早早就开始处理政务。
自从杨首辅入内阁,对京中官员的考评日趋严格,无论有没有大小朝会,六部官员们每日都得披星戴月的赶来上值。最近一次休沐还得等到月底的尾端午,懈怠已久的官员们很不适应,却不敢抱怨。
今日六部衙门还更热闹一些,陆蓁说许是到了发俸禄的日子,各个衙门口都派了人到户部来领欠条。
张姝来京还不过几个月,但是也晓得朝廷每月都拨给侯府米粮银钱,就是她父亲的俸禄。何来领欠条当俸禄一说?
“有什么法子?农税不能加,商税又收不上来。”陆蓁家中父亲兄弟都在朝中当差,晓得朝廷的艰难。当然禄米还能照常发,俸银就不好说了,拖欠是常有之事。
喜鹊暗想,还是在侯府当差好,至少每个月发给她的月钱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尽管最近让她烦乱的事越来越多,原本乖顺的娘子被杨大人惑得入了魔障一般,也不晓得他们俩到底是谁迷惑了谁,反正两个都魔怔了,害得她提心吊胆夜不安寝。
但是,所有这些烦恼跟月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她都忍得!
等待宫人查验之际,几人正悄声说着话,红墙绿瓦的值房高台上,在众人簇拥下,一个身着红袍的青年不急不缓的走过。
头戴乌纱,绯袍朝服,胸前袍服上绣的是云雁补纹。
挺拔俊秀的身姿在一众大腹便便的红袍和青袍中,皎洁如朗月,骄矜似寒星。
陆蓁眯眼眺望:“是杨大人。怎得不见杨小郎?”
说完自己就笑了,这是朝堂值房所在,杨源不过是杨敏之的长随,怎么会入得这里来?
回头朝张姝叹道:“听祖父说,杨大人被万岁擢升仕讲学士兼经讲官,刚入仕便官至四品,前途不可限量啊。”
除了杨敏之,被授予同等官职的还有榜眼柳思荀,昔日殿前三甲中只有郑璧依然是七品编修。
喜鹊凑趣道:“沈大人是三品,也了不得。”
她们在陆家马场出事那夜,她便看出来了,那个冷峻肃杀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对陆五娘有多上心。而且听说,陆家正在与沈誉议亲。陆五娘是有福之人。
陆蓁勉强笑了笑,兴味索然,不再张望。
空旷的高台上,晨风猎猎,吹起大人们的衣袍如风帆张扬。
众星捧月的杨敏之没有看到她们。步履沉稳,走在他该走的道上。
曾在梧桐树上满载温柔月光的那双眼,此时不喜不怒,睥睨高台之下。
张姝收回目光。转身随宫人朝巍峨的宫城走去。
第38章再闻暗香
她与陆蓁走在通往后宫的宫道。
在道路上来往的宫婢和内侍皆垂手敛目碎步疾行,鸦雀无声。
“蓁蓁?”一声娇唤打破了道上的沉寂。
从后面飞快赶上来一乘八人抬舆轿,抬轿的健妇们稳当轻捷,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掀开窗幔唤陆蓁的是吴倩儿,轿中还坐着她的母亲邱氏。
吴倩儿叫健妇们走得慢一点。
陆蓁撇了撇嘴,不甚情愿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和张姝停下脚跟邱氏福礼。
邱氏作为皇后的继母,亦是一品诰命,自然有资格坐舆轿,也当得起她们行礼问安。
吴倩儿在轿中笑意吟吟打量张姝,一副长辈审视晚辈的模样,让人很是莫名。
“这条道蓁蓁与我都是常走的,倒不碍事,张娘子一看便身娇体怯,可捱得住?要不我让你坐坐?到太后宫中还要一盏茶的功夫,莫走得脚歪腿斜的,到了太后跟前失礼。”
边说还真要起身出来。
这个吴倩儿,每回见张姝,嘴里便吐不出好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