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发现了暗室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尸体,误解了她,说她费尽心思,只为养一个容貌别无二致的禁脔。
可是,当瞧见归霁胸口处汩汩流淌殷红,却又茫然掉下泪。
“……如果阿霁不是魔就好了。”绛云喃喃。
“阿霁不是答应我,要替烛因,陪我一起周游九州么。”
绛云的第二世,依旧孤独。
归霁自诩寿数漫长,可依旧没能相伴小鱼走过余下的时日。
她将自己的心捧了出去。
那是寒石割下自己的一部分,成千上万次打磨而成的一颗珍珠。
魂息破碎,快要消散,归霁哄绛云接过珍珠,柔声细语,就如同往常的无数日夜,哄小鱼酣然入睡那般。
“阿霁从来不会对绛云食言。”
长剑与珍珠会陪伴小鱼,走遍九州么?
绛云,会永远记住她么。
如果,她自己也能亲眼目睹……就好了。
濒死感蔓延前,归霁听见鲛灯置身事外的幻语,也如天道默然的瞥视,又像佛陀拈花轻笑的驻足。
天命不可违。
万年的等待,只不过是希冀兑现最微不足道的注脚。
想要绛云复苏,最终也还是要抵上自己的所有,才是对等的交换。
就如绛云与归霁,本就是一对意义相悖的诳语-
归霁没能等到与绛云周游九州的那一日。
她再睁开眼时,胸口空茫,所有情愫与执念皆成一空,浸在冰冷刺骨的浸默海里,随白骨上下沉浮。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孤寂丢在此处。
她似乎总在等待,等待一抹明媚笑意,等待温软坠入怀中。
等待……一个将她拾回的主人。
归霁摸到了自己身躯上许多重复却深刻的镌痕,应当在记录着过往重要的人与事。
可是,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直到,她听见浸默海上方,传来焦躁期盼的龙吟。
鲜妍恣意的身影,自远处遥遥向浸默海这边接近,衣袂翻飞,踩着一柄素剑,像晦暗天色里的一抹殷云。
归霁觉得素剑,连带着头顶盘旋的怪龙都碍眼至极。
她目光止不住地落在女子身上,不受控地嗡鸣起来。
绯衣女子落在了血海当中的某片礁石上,颇为松弛地掬起一捧水,洗涤雪色小腿,分毫不顾衣摆被泅红沾湿。
似乎促狭地弯了弯眸,未曾抬头,嗓音娇柔动听,“让我猜猜……是谁在一直盯着我呀?”
归霁说不出话来。
云层中畏惧躲藏着的龙,此刻却又游了出来,讨好般地低声呜叫。
女子抬起手中素剑,朝空中蠢蠢欲动的古龙吓唬般挥了挥,“笨龙,不是你,都多少年啦,还没个长进。”
殷红水花四溅,一眨眼的工夫,那肌肤雪白酥软、昳丽至极的女子竟游了过来。
未着寸缕,混沌的血水中,隐约映着一汪绯软生光的长鱼尾。
“我在寻……”貌若海妖的女子扬唇笑了起来。
“你呀。”
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枚似脂玉制成的埙,睫羽低垂,吹奏起一支不知名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