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色剑光划过天际。
宿雪自北州孤身御剑回郁绿峰。
她面色苍白,此刻低咳出声,唇边溢血。
九州魔气动乱,她赶赴除魔,却不慎受伤。途中听闻中州早被魔气侵染,更是急火攻心,仓皇赶回。
云水间虽然有司镜驻留,可仍有众多稚嫩弟子,她怎能放心。
宿雪正欲掐剑诀,催动佩剑再快些,耳畔却徐徐传来木埙吹奏的温缓乐声。
一曲悼怀亡妻的《江城子》。
埙声本空灵回荡,此曲也极尽哀怨,如今却被吹奏得似和煦春水,缠绵勾连。
流溢于萧条景象中,平生多出几分不相契合的诡异。
乐声忽停,她迎面遇上一人。
落虞衣袂飘荡,姿容矜贵,望向宿雪,似乎并不意外。
将埙缓缓收于袖中,目光落在宿雪面庞上,温声开口:“师姐。”
“自百年前,已有许久未见了。”
宿雪不偏不倚,望向面前玉骨毓秀的女子,倒也掀起一丝笑,“濯清仙子竟有空闲驾临寒宗,难怪未曾在昆仑虚见到你。”
落虞不介怀宿雪的疏远,“师姐知晓的,我本不喜插手宗门之事。”
“倒是师姐,素爱闲云野鹤,却肯赶赴北州剿魔,实为玄门之幸。”
宿雪扬唇,“我教你的推查天机之术,应当还未曾落下。否则怎拦我在此?”
想必是早早推算得出了她的行踪。
可惜,她竟不知落虞此刻意欲何为。
记忆中根骨不佳的怯弱小姑娘,已然长成了如今不露声色、翻手为云的高位者模样。
司掌玄门之首,受万人敬仰,也令她陌然。
落虞神情些许低落,嗓音却仍含笑,“师姐这是在怪我么?可师姐……又何曾没有尝试过推算天道?”
“譬如,闯入浸默海之外那片荒山。譬如,曾用数十年修为凝作‘妖丹’,赠予一条可爱的小红鱼。”
云层中银蛇腾卷,雷光闪烁,似有天道窥探。
“师姐,天道是不可违的。”落虞倾身而至,对鸦青道袍女子温语。
“可还记得?你在为小鱼规避死劫时,却同时将那血玉佩还给了她。”
“已然入局之人,命数绝非可以轻易改写的。百年前,师姐不是已经尝过此般无助滋味了么?”
“在小鱼,还名为绛云的时候。”
落虞笑起来,御剑北去,与宿雪擦身而过。
埙声又起,浓郁柔婉,仿若一缕在黑潮中无端游荡的磷火。
宿雪低垂眼睑,袖中指骨收紧。
立时掐一道剑诀,赶赴郁绿峰。
青色剑光拨开云雾,她落于云水间已然被众魔侵蚀、破败不堪的殿前,窥见枝干凋零,缠满白帛的桃树。
云水间十六名弟子已殁。
恰如从前郁绿峰被血洗那夜。
司镜跪坐于树前,眸中焦距已失,浑身伤痕累累。
似与众魔鏖战,雪色衣袍被鲜血浸透。
却双手合拢,捧着一条已然了无生息的小红鱼,神色寡淡。
泪水被冷冽山风拂落,溅在小鱼涣散圆眸中-
褚昭自一片混沌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