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族内有一传统,结契后,要将自己最鲜妍的鳞片赠予道侣,并接收对方的鳞片,嵌在原处,以示绵绵情意。
可褚昭尾部被取走了鳞片,却没有新的镶嵌,想来定然是受人哄骗蒙蔽。
正气不打一处来,蓓月却听见水中小鱼娇声喃喃,“心慕……之人?”
褚昭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原本还享受着被关切照顾的氛围,可被触到灼烧痛楚的尾部,心脏骤然发沉,像被揉成了酸涩苦楚的海胆。
她蜷缩成一小团,软鳍触碰到尾部空荡缺鳞的地方,倏忽红了眼眸。
茫然呜咽,“……知、知知?”
知知是谁。
面前隐约出现了一道朦然清瘦的雪色身影。
她蜷在女子细腻薄茧的掌心,被对方微冷指骨搅弄,应接不暇,委屈讨饶之际,对方却轻落下温存的吻。
桃花眸缱绻多情,嗓音似积雪融水,唤她“昭昭”。
问她可是难受了么,是否要轻些。
可尾际处的空荡,似乎又在昭示着,她将美人弄丢了。
连对方的模样都快记不起来。
“知知、知知……”褚昭无措地重复,在水底焦急盲目地溯游。
她要去寻知知。
要找到她的心慕之人。
…
褚昭伤势恢复后,勉强化作人身,被安置在一间偌大精巧的居处里。
有深而清澈的沐浴池、软似浮云的榻,每日送来的吃食诱人,玉瓶中盛着连开不败的莲荷,娇嫩欲滴。
她却无心享受。
此地位于东州,匿于藕花深处的摇光泽,是鱼龙族的领地,设有护族禁制,常人难以寻抵。
鱼龙族素来隐居避世,少现身于外,族人也极少出入。
褚昭连逃也逃不出去。
除去槐琅与蓓月外,仍有许多额生龙角、面目各异之人来探望她。
有的面露敬畏,有的担忧关切。
他们皆称她为“大人”、“尊上”。亲昵一些的,便带上昭昭二字。
褚昭无措地用被褥裹住自己,摇头小声应:“我、我不是。”
她虽然忘记自己从何处出生、长大,可仍然记得自己分明只是一只鱼妖。
才不是什么厉害的鱼龙。
待众人惋惜散去后,褚昭总喜欢打量自己腕间。
那里悬着光洁的湛蓝冰镯。尾指上,也有格外相似的一只冰戒。
每每抚摸,她都能短暂窥见模糊的碎片画面。
女子耳后偶尔因赧然而薄粉,时而又面露酡醉,眸中水色潋滟。
因寡言,女子很少说些什么,于是总唤她“昭昭”。
清凌的、低柔的、温存的。
褚昭着迷般窥看许久,侧颊发烫。
可冰镯冰戒有一日竟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再也没有亮起光晕。
她丢失了寄托,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就像尾巴处再也没有生出新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