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万初尧的身上的伤更严重了,看着很吓人。
“万少将,你身上的伤”他试探着问。
万初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着走在前面,时寻跟得很吃力,好在这几个月的锻炼让他成功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走到了终点。
他看着男人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折好的一摞摞元宝,旧黄色,还有一对白蜡烛,一捧黄白相间的花,两只碧色的酒杯,还有一瓶白酒。
雷厉风行的万少将弯下腰,将东西一样样摆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很缓慢。
时寻和坐在自己坟头的季忱对上视线。
他重复着做了无数次的仪式,在摇曳的烛光下,万初尧抹了把脸,声音很哑:“我梦到他了。”
季忱迅速接话:“我没有去。”
时寻瞪了他一眼,季忱只好闭嘴,郁闷地看着时寻坐到万初尧身边,轻声安慰。
“如果我听了他的意见就好了。”万初尧望着地面,“如果我再排查一遍ZN20452331971,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连狙击手的黄金年龄都还没到。”万初尧的声音低了,目光触及“季忱”那两个被刷红的字,像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别开眼,“抚慰金没地方给,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只剩下了一个在精神病院的小姨。”
“他最后的话是让我把他的骨灰埋在这里。”万初尧苦笑道。
说完这句话后,万初尧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布满疤痕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目光落在一颗狗尾巴草上。
“其实我最后一句话是让他把我钱包里你的照片烧给我。”季忱从坟包上蹿下来,挨着时寻坐下,“他脑子不好听力也不好,我交代那么多就听见这么一个。”
“你说他会怨我吗?”万初尧问,眼睛却没有看时寻。
时寻没有立刻回答:“你会怨他吗?”他问季忱。
季忱沉默了一会,实话实说:“是。”
“会。”时寻回答他。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至少在此之前,万初尧听见的都是“不会的,意外总会发生”之类宽慰的话。
男人眼神动了动,聚焦在时寻身上。
时寻努力将季忱的话转述得合理:“虽然决策失误在所难免,但是个人面对死亡,做不到不怨,或许他现在走了那么久已经放下了,但是”
“但是什么?”
时寻犹豫了一下,季忱聒噪的背景音让他烦不胜烦,没经过大脑就直接将话说了出来:“他说你当初不给他烧照片就算了,现在还抢他老婆。”
第58章看不见的爱人(16)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系统欢天喜地的播报音响起:“‘万初尧悔意值上升至60。”
看来季忱的事情对万初尧来说真的很重要。万初尧记得季忱弥留之际重复着几句话,他只听清了最开始那句,因此时寻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相信——这些话确实像是季忱会说的。
时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找补却想不到理由,在万初尧审视的目光下恨不得把季忱就地揍一顿。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万初尧果然问:“什么照片?什么老婆?你怎么知道的?通讯器只能队内交流。”
“我”时寻含糊道,“我前几天梦到的。”
万初尧的疑问看起来并没有被打消,但时寻一口咬死,他也没办法。
最后,万初尧像是在时寻一次次重复被说动了,他将脸埋进膝盖,脊背绷得很紧,像一柄即将断裂的弯刀。
那双手上的新旧交错的伤疤更加显眼,一米九几的男人以这么一个姿态将自己保护起来,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时寻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手搭在了万初尧的肩上:“少将,你别太难过,我我随口说的。”
万初尧没有回应,手掌下的肌肉微微颤抖着,方才还大喊大叫的季忱也沉默了,他很想把时寻的手扒拉下去,不过极大概率会被骂。
“当时船已经靠了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是我们先下的船,季忱在控制室,迟迟没有出来。”万初尧的声音像是被沙砾磨过,“对讲机坏了,联系不到季忱,我我们本来想去控制室找他,结果”他没了声音。
时寻的宽慰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他把手放下,望着万初尧看过的狗尾巴草出神。
季忱是个很复杂的人,时寻越交往越发现,对方最擅长的事情不是打嘴炮也不是犯贱,更不是用森然的目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是用玩笑的口吻把自己的过往轻描淡写地揭过。
可是这并不好笑。就像在这个时候,季忱忽然过去将狗尾巴草踩扁,再走回他面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