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家,时寻不好过于放肆,他本想像在家里一样把腿盘起来,念及人设还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挺直背板,好像下一秒就要起来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遥控板就在巧克力旁边,时寻没好意思开,想起方绥知冷冰冰凶巴巴的脸,拿起糖盒——满满一罐子的红色圆球,一串外文,看着特别高级。
时寻只记吃不记打,看着漂亮的东西又忍不住拆开,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放到了嘴里。
甜味蔓延开来。
也不是很难吃嘛。他想。
等到方绥知端着两个碗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时寻仓鼠,一见他出来,对方很给面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做了什么呀?看着就”
时寻的声音越来越低。
看着就好难吃。
碗里快要被煮成糊糊的白色面条上盖着看起来格外新鲜硬挺的白菜帮子,在时寻沉默的间隙里对方还十分负责地对他解释:“青菜用完了,我换了白菜。”
少年露出一个感激的羞涩笑容,眼睛完成月牙儿,看着方绥知笑得特别真诚:“谢谢,费心了。”
没想到孤僻内向的少年还挺懂人情世故,方绥知被他的笑容带动,表情柔和了些,从方才就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我不常做饭,不知道好不好吃。”
还用尝吗。时寻如壮士断腕般拿起筷子,挑了一小筷送进自己嘴里,差点吐出来。
怎么是甜的!
时寻无法遏制地想到上个世界楚南明黑暗的糖水鸡蛋。
他表情僵了僵,脸埋在碗里,半晌没抬起来,方绥知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总算等到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语气里似乎带着咬牙切齿,但是方绥知显然已经沉浸在“我很喜欢”中不可自拔,他坐了下来,尝了一筷。
然后硬生生咽了下去,眉头紧锁。
好在方绥知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时寻是由衷夸赞的地步,见少年还要扒拉,赶忙制止:“倒了吧。”
他抿了抿唇,一贯镇定自若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抱歉,我不太会做饭。”
见少年低头不语,他将对方的碗拿了过来,倒进垃圾桶,刚想说“要不还是点外卖吧”,就见少年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时寻此时已经起了杀心。
为什么会有人在白菜叶子底下盖辣椒啊!
“你”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染得湿漉漉亮晶晶,一簇簇沾着,似乎是他的注视,少年红了脸,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就连微张的嘴唇看起来都红润了。
他将纸巾盒递给时寻,很快,纸巾上晕出两团水渍。
“对不起。”少年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鼻音,“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太感动了”
方绥知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错愕罕见地上了脸,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见时寻又抽了张纸擤鼻涕,才回过神。
“我也没有给别人做过饭。”他说。
父母都是科研人员,小时候的方绥知是保姆带大的,可那保姆手脚不干不净,对他也越来越敷衍,方绥知便做主辞退了他。方父方母知道后夸赞他“小小年纪就能做决策”,给他买了很多天文模型,可没有一个人想起再给他找个保姆。
上帝给了他完美的一切,然后将下厨这扇窗用水泥堵死了。
上学的时候能在食堂解决,其他时候不是点外卖就是面包牛奶应付一顿。方绥知不重口欲,在尝试了几次都做出黑暗料理后,便放弃了。
顺遂的人生带给他的是近乎为零的试错耐心。不合适就放弃,这才是他的人生准则。
兴许是第一次有人来他家,又或许是时寻的表情太过真诚,让他起了下厨的心思。
他本以为会听到对方客套的吹捧或是毫不遮掩的吐槽,可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所以说,我是第一个吃你做的饭的人吗?”少年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身体微微前倾着,黑润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是。”
对方旋即笑开了。
他从未见到对方笑得这样开朗,仿佛这是什么落到他身上的殊荣一般,幸有容焉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他忽然想起先前教室里总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很不屑的语气,而且时寻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前段时间那个高个子男生之外,他没有看到他和谁关系近过。
还有那个高二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