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小服侍的皇帝这般颓然,康宫人的话听上去有些激动,却还记得压低声音:“陛下,容老奴斗胆说一句公道话。”
“当年贵妃娘娘的孩子一落地便没了气息,若不是您提前安排好,在出生后将两个孩子调换,只怕娘娘那时便撑不下去了。”
“这一切如何会是您的过错呢?”
第97章跋扈白月光16
“贵妃娘娘的孩子一落地便没了气息……将两个孩子调换……”
康宫人尖细的声音虚虚实实地传来,如一记重锤将谢璟川的世界砸得粉碎,过去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幼时,他蹒跚学步,张开小手跌跌撞撞扑向那个宫中最为华贵美丽的女人时,母妃会不紧不慢地扶他一下,语气轻柔又疏离:“璟川会走路了,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再大些,他在澄观阁得了太傅的夸奖,欢天喜地与母妃分享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喝着苦药,素手放在平坦的小腹处,神情惆怅,最终在他期期艾艾的目光下,半晌才弯了弯唇角:“嗯,你父皇可知道了?”
甚至在他因为许久未见上母妃一面,故意在数九寒冬让自己染上风寒,高热不退时,她也只是匆匆来看过一眼:“你们要照顾好太子,陛下近日因政事操劳,不要让陛下再为其他的事烦心。”
一年年,一句句。
“太子该去了。”
“太子自有乳母宫人照料。”
“璟川长大了,这样的事你自己决断便是,不必再来回本宫。”
她并没有苛待过谢璟川,不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会对不听话的孩子动辄怒吼、责打,甚至少有不耐烦的时候,只是一直这样轻柔的、恰到好处的冷淡和忽略,让谢璟川感受不到一丝真切的温度。
他原以为,这是因为他是晋国的太子,身上肩负着父皇和晋国所有臣民的期盼,所以不能如一般孩童那般撒娇撒痴,做出一番不懂事的姿态。
可现在他们告诉他,这都是因为他并非母妃亲子。
原来,这么多年并不是他不知足,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谢璟川踉跄后退,眼里是破碎的血色,脊背重重抵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上,脑中一片空白。
内心是天崩地裂的剧痛,他猛地弯下腰,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裳,将绣坊为他生辰赶制的这身华贵的礼服撕扯得扭曲变形。
不,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不会是真的……
他怎会不是母妃的孩子?!
他自小仰望崇敬的父皇,怎会做出调换婴孩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来?!
怎会狠心将结发妻子一步步害死?!
崩溃、绝望和无尽的愤怒吞噬着谢璟川的最后一丝理智,他弓着腰发出破碎的嘶鸣,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他要找父皇和母妃当面问个清楚。
他要听父皇亲口告诉他:他,到底是谁?
这十九年的时光,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似乎是看出了谢璟川此刻的想法,阿离迅速拦在他身前,心急如焚:“谢璟川,你不能去!”
原书中,谢璟川独自一人得知了这桩皇室秘辛,往日的冷静持重通通消失不见,当即找到皇帝对质,却被恼羞成怒的皇帝命禁军将他押回了东宫,不许任何人出入探视,违令者斩。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凡有为太子说情的大臣一律被严厉申斥,降职罚俸。
一时间,人人自危,甚至朝中一度传出了皇上要废太子的风声。
而等再从东宫出来时,他的性情已然大变,成了那个令她深深惧怕的冷血暴戾帝王。
今日,阿离选择与谢璟川一起揭开这桩沉重的往事,就是不想他因此触怒皇帝,走向原书中那个再糟糕不过的结局。
今日是他的生辰,阿离如何能看着他再一次“自投罗网”?
“谢璟川!你冷静一点!”
阿离张开双臂,猛地拦在密道之中,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惶。
“让开!”谢璟川几乎失去理智,伸手便要推开她。
阿离不仅不退,反而又上前一步,死死拦在他面前:“你现在去,无异于自寻死路,若这事真是皇上做下的,他就一定不会承认,至少不会在你的面前承认!到时你的处境只会……”
“那又如何?!”谢璟川双目赤红,嘶哑地低吼着,“难道要我听见了当没听见,继续做这个不明身份的谢璟川吗?!”
盛怒之下,他力道失控,猛地挥臂推开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