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澜落定一枚棋子,道:“这世上,千万人,只你愿意听这些了。沈晏川死了,大仇得报,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希冀了。兜兜转转,我最想回的,却还是这里。所以,我今日来了。”
玉姜问:“你想回到这里,心中念的,是曾经的平静,还是你想要名扬天下的筹谋?”
“分不清了,阿姜。”
“早就分不清了。”
岑澜细细端详着棋局,道:“流光玉与灼魄珠已毁,沈晏川已死,魔域受你问水城所控。其实,我已经是阶下之囚,没有选择余地了。”
“我这个人,不喜欢狼狈,也不甘心成为笑柄。欲壑难填,何时才是尽头呢?”
“我还是很喜欢菱粉糕。”
说完这些,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巾帕,帕子之中包裹着的,是一枚完好无损的菱粉糕。
他轻轻拿起,咬了一口。
棋局已定,何必挣扎。
血丝自唇角溢出时,玉姜心中一慌,想上前,却来不及了。
岑澜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一生罪孽深重,做错了许多事。我不奢求宽宥,也不奢求来生。请你转告林扶风,祛除魔息的法子,在我的内丹之中。”
*
玉姜想过无数次可能,唯独没想到云述会在关键之时清醒,替她扛下对他而言几近致命的杀招。
从冬到春,又由夏入秋。
四季轮替一遭,他还是没能醒来。
雨夜时,玉姜握着他的手,想着,他的手怎就这样冰了。那再握紧一些也不知会不会好。
他本就根基尽毁,伤重未愈,经此一事,还能强撑着一口气已是不易。
玉姜掀开锦被,轻轻躺在他身边,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脖颈处,抚了抚他的长发,道:“又快入冬了,我怕你冷,来陪你睡,好不好?”
“我快生辰了。”
“你确定不要醒过来陪我过生辰吗?”
“好吧,不强求你,多睡几日对你灵元恢复有好处。”
“你送我的那支簪子坏了。昨日,我挽发时不小心给摔了。你知道的,我不会修,这种事只有你做得最好。等你痊愈了,要替我修好,给我簪上。”
他的呼吸平稳,丝毫未有波澜。
玉姜轻轻吸了一口气,刚坐起身,便听得门外极轻地叩门声。
“谁?”
林扶风道:“阿姜,是我。出翁让我告知你,切莫再给云述渡灵力了。就他的状况而言,渡多少灵力也收效甚微。天长日久,你撑不住的。”
玉姜刚抬起的手复又放下。
她声音低沉:“我没有。”
林扶风却不放心:“你少骗我,昨日还见你偷偷这么做呢。他不会死的,只是会醒来的慢一些。在那之前,你应当先照顾好自己。”
“好。”
会慢一些……
一年了。
还要多慢,还要多久?
十年吗?
玉姜的鼻尖发酸,俯身,轻轻抵上云述的额头,问:“之前是我装死,现在是你装死。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一定要让我也等你十年吗?”
“你真小气。”
说到此处,玉姜轻吻他的眼睛,捧着他的侧脸,威胁道:“最多十年,如果还敢不醒,我可不一定喜欢你了。我才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到那时候,我身边有了别人,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