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时微撇了撇嘴,一副不信的模样:“你就是嘴硬心软,碰上许映清,你就没狠下心过。”
玉姜牵动唇角轻轻一笑,提笔写着什么,道:“说到底,她没做错什么,无须我追根究底不饶人。终究是想法不同,此事也不能强求,往后不再见面便是最好的结果。”
罗时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了,许映清你可以不见,元初仙祖你也不见吗?”
墨汁滴落,洇湿薄纸。
玉姜猛然抬头,问:“什么意思?”
罗时微抬了抬下巴,道:“就你听到的这个意思。”
关于元初的记忆,已经足够久远了。
远到玉姜一时想不起,最后一次和师父见面究竟是在何时,又说了些什么。
隐约忆起,似乎是在某个匆促的雪天。
浮月山的初雪总是很早。
她晨起提剑打算下山,途径师父的住处时不经意放轻了步子,却依旧被逮了个正着。
“又穿这样薄。”
她讪笑着往后退两步,道:“还好还好,山下就不冷了!”
元初慢慢走下石阶,将臂弯之间放着的一件外衫递给她,道:“再穿一件,入了冬,山下也不会暖到哪里去。”
她素来不畏冷,更不想累赘似的穿一层又一层的衣衫。扭不过元初,她假意伸手去接,然后在元初递过来那一刻,她朝元初狡黠一笑,抬腿就跑。
“师父,我先走了,回来一定穿!”
她跑得很快,像是一阵轻盈的风。
拂过浮月山。
数十年,未曾再见。
若说怨恨山中同门,她的确恨。
然而她从未恨过元初。
离开噬魔渊之后,她的确有过几次冲动,想再见一面师父。每每途径浮月山,犹豫几回,她还是停下了步子。
她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回去了。
玉仙师,已经死在那个剑阵了。
如今,元初却来见她了。
会对她说什么?
会像那些人一样指责吗?
玉姜不知道。
背仙途,弃剑术。
她如今得以安身立命的本事,已经与元初昔日的悉心教导毫不相干了。
她连名字都换了。
这一声师父,只怕也叫得勉强。
诸般心绪交织,玉姜不知自己为何出现在了城门前,远远地望向了那两人。
玉姜的视线越过许映清,落在了须发皆白的年迈之人身上。
这一刻,玉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师父骗人。他明明说过,修仙以得长生,可为何他还是变老了?
元初自打病愈之后,身子每况愈下,仅剩这一双眼睛还算好用。
可即使再好用,他还是不敢认,前面不远处那个一袭紫衣的女子,是否为他养大的那个孩子。
变化太多了。
他熟知的阿姜,灵动而活泼,甚至称得上天真烂漫,是他见过心思最纯粹的仙门修士,她从不会如此沉默。
两人对望了许久,还是元初先打破了沉寂,开口:“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