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背脊一僵,告诫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我建议你不要主动在仙君面前提及。”
玉姜故作不知,问:“为何?”
叶棠压低了声音,道:“你没听过传言?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就在问水城,已然成了面目可怖的魔头。孰真孰假,谁又能知?提及此人,只会令仙君徒增伤心罢了。姜回姑娘,我是看在你们罗少主的面子上才多说几句劝告的,你可切记。”
“我们少主?”
叶棠道:“前些年,你们少主每回来浮月山,都险些将我们这儿给掀了。不过我知,你们少主不是坏人,她只是想替那人讨个公道罢了。姜回姑娘,朱雀师姐只是为你们少主大闹浮月山之事生气,并非针对你的,她性子很好的,待我们也好。上回我生病,朱雀师姐衣不解带照顾我半月呢……”
叶棠一提起她的这几个师姐,敬慕之意便遮掩不住,短短几步路,她从朱雀一直夸到许映清,生怕玉姜会误会了任何一人。
说了这么多,叶棠终于想起正经事,问:“姜回姑娘,仙君此番为何带你前来?”
玉姜道:“我也不知。”
叶棠震惊地张了张嘴,一想到云述本就行踪不定,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一副了然模样,道:“想来是让你教我们剑法呢!到了,这几日,你就暂住此处吧!到了用饭时辰,我会来唤你。”
浮月山唯独菡萏阁是新建的。
此处远离仙君住处,却与门中弟子的所居之处毗邻。
自楼阁之上望下,能将浮月山一览无余。
凉风习习,外门弟子正在习剑。
剑光流动,如粼粼水波。
这样的场景,这些年玉姜只在梦中看到过。
叶棠走后,玉姜一人久久未动。
她害怕回来,但真正回来之后,才恍然明白自己从未忘却。
要说恨,她的确是将对沈晏川的恨意迁怒到了此地。
*
听到云述回来,元初结束了闭关,开门相见。
云述恭恭敬敬一拜:“师父。”
元初受阵法虚耗,越发憔悴,整个人都消瘦下来。
他抬手示意免礼。
云述随他一同入内。
元初没有拐弯抹角,问:“她回来了?”
云述答:“是。”
元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陷入了深沉又悠远的回忆,许久都没有应声。
终于,他轻笑,声音之中带着久病的疲惫:“这么些年了,她怨恨我,怨恨浮月山,明明活着却不肯回来。难得,你竟能做到……”
云述道:“师父,她从未恨您。”
“纵使无恨,也是有怨的。怨我未能阻止那一场封印,怨我不能救她出来,怨我一味纵容沈晏川,造成今日局面。”
“云述,她在问水城……苦不苦?”
云述道:“苦与不苦,我没有资格替她去说。只是我知,在我见她之前,她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听完这句话,元初的眼底蒙上一丝雾气。
从小养大的孩子,如何能不疼惜?
酿成今日之错,他亦痛苦。
元初胸闷疼痛,咳了许久才缓过来,苦笑道:“她刚来浮月山的时候,才这么高……”
他的掌心在腰际比划了一个高度。
元初道:“年幼,分明稚气未褪,却无论遇见何事都不哭。之前抚养她的人待她不好,常不给她饭吃,还将她赶了出来。我在雪地里捡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数手心里的铜板,盘算着能买几个胡饼。”
云述的心仿佛被人抓皱了。
“我走近前去,谎称饿了许久,向她讨要铜板。她虽然不舍,还是分了我一枚,嘴上骂我小气,说我将身上衣冠当掉便能吃得起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