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姜不免动容。
她问:“他当年,为何会……”
若一道:“为了你的一缕残息不被吹去,他散去大半修为将其捕捉寻回……放进了自己灵元之中。灵元被剖开的痛苦,不亚于剖心之痛。残息存放其中,灵元因此受损严重。若非师父及时相救,他就已经死了。”
“我也是不久前收拾仙君居处才发现,他搜集了千册关于易魂阵的卷籍,且大部分已经安排妥当。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将这些卷籍都封存起来了。仔细算算,应当是那时……他找到你了。”
“十年啊,师姐。你该回来看一看他的。”
玉姜从未在人前落过眼泪。
此时清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
十年前她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却不知那日分别的痛苦竟在云述身上蔓延扩散,从未止息。
“是我辜负了他。”玉姜抹去泪痕,“但我不能为他停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过,若一,你回去告诉他,我们的约定算数。我会在问水城等他。”
*
从魔域赶回问水城的那日,岑澜难得没有提前告知,而是一人顺着雨后湿滑的石阶,独自走回宅邸。
冬日雨后极冷,地上甚至要结上一层薄冰。
黛瓦白墙,裹挟着冷气。
他拢紧了氅衣,叹息之时,将冰凉的指节凑近唇边,呵气取暖,直到掌心有了温度,他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玉姜常住之地惯常有人守卫,今日却寂寥,一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回廊边上的石灯也是空的。
缺少人气并未使他不安,相反,悬了一路的那颗心终于能落到实处。
玉姜不在——
不在就好。
岑澜尚不知如何面对她。
无论从何种方面考量,玉姜对他而言都不是一颗能用的棋子,甚至称不上志同道合的同盟。
放弃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岑澜的确这么做了。
为了一颗得不到的流光玉,空耗了这么多年,着实是不划算。
按理来说,他不必再回此处了。
毕竟,即使玉姜当真怨恨了他,也断不会直接找到魔域去质问他。
然而他还是回来了。
因为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他一人在亭中坐定,拢起袍袖生火煮茶。
烹好的茶味道并不香,反而极为苦涩。岑澜只尝了一口便掩面吐了出来,抽出帕子擦拭唇边水渍。
论烹茶技艺,还得是玉姜最为娴熟。
十年间,他无数次遥遥地看着玉姜坐在此处,沉静安稳地侍弄这些茶具。
那时尚觉寻常,此刻回想,却让他心间泛酸。
忽而,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玉姜打了个呵欠,然后便直接朝亭子走来。
岑澜吃惊地抬头,对上了玉姜的眼神。
玉姜什么也没说,在他对面坐下了。
岑澜像是被她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原来你在……”
玉姜随手拢着散落的长发,取过唇边咬着的发带束好,这才接话:“不然呢?这里是我的住处,你用的也是我的茶具。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还要被你吵醒。”
岑澜沉默良久,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