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一怔。
她握紧了这册书,回头看了沈晏川的背影,思索许久,方道:“找回来了就好。或许是谁窃去,丢在了后山也说不定。再者说了,就算是大师兄拿了,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千书阁的文卷,早些年一直都是他保管的。出去别乱说话。”
“是。”
水榭之中,白发仙人正在修炼。
沈晏川慢慢地走近前去,依过去之礼跪伏在地上,行了大礼:“弟子沈晏川,拜见师父。”
水波微动,不久又归于平静。
元初闭着眼睛,开口:“你还知道回来。”
沈晏川没抬头,叩拜:“弟子不孝不义,愧对师父与浮月山。但当年弟子被逐出浮月山也并非弟子所愿。”
元初自然听得出他的不甘愿,此时说这些也并不是认错,而是责怪。
听出了责怪之意,元初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些年都在哪儿?”
“四处漂泊罢了。”
“没有回七衍山吗?”
沈晏川骤然抬头。
元初起身,走过去,俯身去扶他。
沈晏川愣住,四肢百骸都僵住,久久不能动。
“师父……”
元初叹息,道:“我以为,我好好地教养你,便能稍稍偿还你母亲对我的恩情。但我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像宋宛白。多年师徒,我终究不能改变你,反而看着你越走越远,直到掉进深渊里去。”
“你若是见过最鼎盛时的七衍山,见过你母亲做宗主的样子,便会知道,她亲手建下七衍宗,是为了修真界的安宁,而不是因为利欲熏心沽名钓誉。我一直认为,她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轻信了沈于麟。如今我却觉得,她生下你这个儿子,九泉之下只怕也不得安宁。”
原来元初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
而他竟还得意自己能蒙混过关,成为他的首徒。他甚至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就是有这样的资质,只得如今的地位。
想通这一切,他忽然笑出了声,不再装模作样地跪着,而是起身,直视着元初的眼睛:“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你从来都是偏心的!你尽过身为师父的本分吗?我拿不起剑的时候,向你求助,你帮我了吗?你看重阿姜,信任云述。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一直都看不起我!”
从最初的冷静,沈晏川逐渐崩溃偏执,说到最后竟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意味。
妒忌?
他快妒忌疯了。
妒忌玉姜,妒忌云述,妒忌每一个占了他应得位置的人。
最后这些妒火,他全都怪罪到元初头上。
“看不起我,凭什么拿我娘来教训我?”
“是我愿意的吗?我本是七衍宗的少主,我本拥有一切。如今呢?修真界谁记得我的名字?为何只有我被毁了!”
元初沉默真听完他的这些话,这才知道自己从未认清过面前之人。
元初道:“你少时受惊多病,我将灵息渡于你,损我二十年修为,换了你活着。我最初从未有收徒之念,却因为你母亲的嘱托,破例将你留在了浮月山。担心我经常下山游历,无人与你相互照拂,我又收下了阿姜和映清。你不勤于剑道,千书阁之中便有一半都换成了阵法典籍,每一册都是我精心收录。擢选仙君之日,你动了杀念,按照门规当逐出浮月,我没忍心。”
“再说阿姜。她少时对你的情意,无人不知。日日跟在你身侧,时时记挂着你的安危。结果,你却妒忌她,恨不得她去死。”
“常偷偷来看望你的那人,我认得。他叫溯光,是你母亲的亲信。为了照顾你,他每月都会出现。你猜他为何能进得来浮月?是我,每每到了那时,将结界打开。”
“没有人亏欠你。”
“别人的善意,别人的照拂,你只用恨来回馈。”
“是你毁了你自己。”
“……”
元初忽然连声咳了起来,面色无比苍白。
沈晏川一惊,想要上前去扶,却被元初拂开了手。
元初剧烈地咳了许久,掩唇的白帕上染了血,道:“我不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收手。”
“师父,你的身体为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