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比不得哥儿可以出门闯荡,眼界宽广与否,皆依赖于嫡母,若是嫡母有心藏私,养出来的姐儿怕是要上不得台面了,没得连人情往来都不会,将来嫁了人,可是要被夫家嫌弃的。”
筱姐儿正是林允之逝去的妻子留下的血脉,时年两岁,上头还有一个四岁的哥哥珂哥儿。
张氏一语双关,先是暗示姜容存了私心,不肯带筱姐儿见世面,接着又讥讽姜容出身小门小户,不会人情往来,担不起当家主母的担子。
姜容悄悄抬起眼皮打量在座众人的神态,果不其然,她们大多数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是鄙夷她的出身,也似是谴责她为母不慈,故意苛待先头留下的孩子。
姜容气的面红耳赤,本想要反驳回去,奈何她口齿不够伶俐,挣扎了好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口气窝在胸腔,堵得她心肝儿发疼。
姜姝悄悄握了一下姜容的手,抬眸看向张氏,含笑说道:“林三奶奶可真会开玩笑,筱姐儿才多大,两岁的奶娃娃,连话都说不清楚,便是六奶奶把她带到陆家,除了哭闹着惹得旁人不快,怕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倒是林二奶奶和林三奶奶,我记得你们房里都有待嫁的庶女,十一二岁的姐儿,正是需要历练的年纪,你们怎么不把她们带来吃席。”
姜姝一面说话一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二位奶奶莫不是怕庶女长见识,嫁到好人家呀!”
千人千面,官眷里面倒是不乏打压庶女的嫡母,姜姝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女客又把眸光投向卫氏和张氏。
许翰林家的奶奶快人快语,她看着卫氏,说道:“三奶奶,我记得你家莲姐儿今年十三了,花一般的年纪,我却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你真是把她藏得极好。”
莲姐儿的样貌随了她那个祸水姨娘陈氏,又十分通文墨,样貌才华皆是上乘,若是带出门,指不定就被谁家给看上了。
陈氏并不是那些贱皮子,她出身商贾,原就得主君喜爱,莲姐儿若再高嫁,陈氏怕是能爬到卫氏头上,为着地位稳固,卫氏把莲姐儿藏得严严实实,从不给她露脸的机会。
打蛇打七寸,姜姝戳到了卫氏的痛楚,让卫氏十分难堪,她不是吃亏的性子,当即便有些口不择言。
“姜氏,你当这是什么场合,我们正经奶奶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失贞之人插嘴。”
“你若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快些回后院躲起来,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颜面抛头露脸。”
姜姝适才也提到了张氏,张氏自然不会做壁上观,她连忙附和卫氏:“弟妹说得对极了,我若是姜氏,既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就决计不会苟活,定要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以示清白。”
张氏的话实在狠毒尖刻,妇人之间发生口角倒是不少见,但想要把人逼死的却少之又少。
屋内的宾客都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奶奶,因为立场原因,原本有些倾向于张氏,可听到张氏的话,不由胆寒,大家都是女子,姜氏被抢也是身不由己,张氏又为何非要把人逼到绝路上去。
这林二奶奶,看着贤惠,芯子里倒是个毒辣的,也难怪她不带庶女参加宴会。
姜姝太阳穴的青筋嗡嗡跳了两下,她嚯地站起身,直直盯着张氏,气势骇人,吓得张氏有些腿软。
张氏有些心虚,不禁后退了两步,大声斥道:“姜氏,你想做什么,我便是说错了话,也是侯夫人请的客人,你难不成想把我赶出去不成?”
姜姝怒目盯着她,还未开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凌冽的男声:“来人,把张氏伙同卫氏捆了手脚扔到大门外面。”
众人顺着声音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仙鹤补服的男子大步进了屋。
那男子肤色极白,五官俊美无俦,因着气质太过于儒雅,倒是模糊了年龄的界限,众人猜不出他的年龄,但只消看到他官服上的仙鹤补子,便知道他是当朝首辅陆长稽无疑了。
她们屏息凝神,眼见陆长稽一步一步走到姜氏身边,温柔地把姜氏的手团在手心,温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可是冻着了?”
姜氏有些冷淡地把手从陆长稽的掌心抽了出来,冷冷道:“我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有些生气。”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了两句话,这时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了门,她们拿着绳索,二话不说就把蜡烛粗的绳子套到了张氏、卫氏的脖子上,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操作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卫氏和张氏捆了起来。
卫氏张氏心里不服,她们是官眷,不过是跟姜氏拌了几句嘴,便是陆长稽大权独揽也不该把她们绑起来,他这样护着姜氏,难道就不怕凤藻宫那位吃味吗?
卫氏心里翻江倒海,愤愤不平,她虽然十分生气,到底也没有胆子跟陆长稽叫板,被两个婆子像抬畜生一般抬出了厢房。
信阳侯府宴请的宾客特别多,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张氏和卫氏,她们颜面尽失,以后可该怎么见人。
因着开罪了陆长稽,等回家以后,还要被自家的夫君责骂,现下闹的真真是里外不是人,二人越想越悲戚,嚎啕大哭起来,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张卫二人早已被丢出信阳侯府,厢房里却依旧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长稽举起茶盏,目光扫过众人,温声道:“是我唐突了各位,我自罚一杯向各位赔罪。”
在座的妇人哪里敢接受陆长稽的赔罪,纷纷拒绝,道张氏卫氏品行不端,用心狠毒,便是被责罚也罪有应得。
陆长稽不置可否,接着道:“有件事,我需要为姝儿正名。
姝儿不是见不得天日的女子,更不是我的玩物,她是我求之不得的珍宝,只要她肯松口,我定会集天下珍宝为聘,把她风风光光迎进门。”
“我和姝儿荣辱与共,对姝儿不敬便是对对我不敬。希望各位斟酌好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