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无论什么苦水她都咽的下去,这几年有陆长稽保驾护航,她顺风顺水惯了,受不得半分委屈。
杨照月张张嘴,几欲斥责卢准,但想到陆长稽的叮嘱,又把话咽回喉咙,她到底不愿凭白吃卢准的话头,抬起凤眸,狠狠剜了卢准两眼。
杨照月欲言又止,卢准只当是她迫于卢家的威势不敢多言,能让当朝太后吃瘪,卢准心里愈发得意,一下朝就拐到雍王府探望雍王母子去了。
雍王正在校练场练枪,接待卢准的是卢太贵妃陆知意,陆知意年轻时容貌娇美,性子和顺,虽只是齐王的侧妃,却很受齐王宠爱,二人琴瑟和鸣,她进府不满一年就生下了皇长子雍王。
王妃嫉恨她得宠,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因身份所限,她吃了不少排揎,所幸她命好,雍王十五岁那年,王妃因病去世,整个齐王府,她的位份最高,孩子最年长,再没人能越得过她去。
原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成想齐王对光禄寺卿家的嫡幼女杨照月一见钟情,
发誓非卿不娶。在赏花宴上惊鸿一瞥后,便着人把聘礼抬到了杨家。
那一年杨照月十八岁,光彩照人,倾国倾城,最要紧的是她已然订亲。未婚夫正是信阳侯府的庶长子陆长稽。
此时,陆长稽虽已连中三元,却只是初初进入官场的庶吉士,无论家世还是地位,都无法和齐王相比。
齐王是云帝唯一的嫡子,出身尊贵,还未得封太子,却是最有望登顶皇位的人,他的嫡妻,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旁人都道杨照月运道好,却没想到她以自己已经订亲为由,拒绝了齐王的求亲,把齐王的聘礼尽数退回到齐王府。
杨照月此举算是把齐王的颜面彻底踩到了脚下,天潢贵胄哪里能受此等侮辱,众人做壁上观,擎等着齐王找杨家清算。
出乎意料的是,齐王不仅没有厌弃杨照月,反而觉得她坚贞不渝,品行高洁,待她愈发上心。
大英四十五年,是齐王邂逅杨照月的第二年,先帝驾崩,传位于齐王。齐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娶杨照月为后,授凤印。
天子下了旨,肆意如杨照月也不敢忤逆,只得奉旨入宫。
杨照月进宫以后椒房独宠,圣上再未踏足过旁人的寝殿半步。杨照月所生的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
卢知意是潜邸旧人,又有长子傍身,这才得封贵妃。
长夜漫漫,被衾凉的入骨,铜镜里映出一张萧瑟消瘦的脸,曾几何时,圣上也曾为她对镜画娥眉。现下,圣上成了杨照月一个人的圣上。
卢知意也怨恨过杨照月,但她生性平和,做不来明争暗斗的事,怨恨随着时光的磋磨,也就渐渐消散了。
什么样的生活不是生活呢,数着寝殿的青砖过日子,也是一辈子。
卢知意做好了青灯古佛的准备,没想到圣上福薄,登基不到三年就驾鹤西去。
这一年,太子年仅两岁,牙牙学语的稚子被杨照月抱着登上了皇位。
卢知意倒是没什么想头,只盼着随雍王出宫建府,安享晚年。
她的兄长卢准却不这么想,雍王身强体壮,身为先帝长子,身份比旁的皇子要高出好大一截。
卢家是世家,外有卢获镇守边关,内有卢准把持超纲,争一争、斗一斗,改天换日也不是没有可能。
卢知意只是家里的庶女,谨小慎微惯了,在兄长跟前向来没有话语权,卢准说要把新皇拉下水,她就听之任之,横竖她说的话也没人听。
起初卢家倒是威风了两年,即便杨照月的儿子在龙椅上坐着,也得任卢家摆布。看到情敌受挫,卢知意心里也畅快了几日,她到底不善于弄权,那份权势带来的快1感没几日便消失不见了。
她又成了那个心如死灰的她。
后来陆长稽在内阁站稳了脚跟,他智多近妖、行事老练,便是卢准也拿他没办法。
在陆长稽的扶持下,杨照月渐渐立了起来,她把雍王母子圈禁在雍王府,无诏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在旁人看来,雍王母子可悲又可怜,历经千帆的卢知意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府内的侍从任她调遣,也不缺金银珠宝,似乎比侍候先帝时还要惬意几分。
才刚过了两年好日子,二哥怎么就进了门?
卢准大喇喇坐到主位上,对卢知意道:“快给我斟一盏茶,待我润润嗓子,再把这天大的喜讯说于你听。”
卢知意看了一眼垂立的侍女,侍女会意,将一盏浓茶捧到卢准跟前。
卢准接过茶盏,呷了两口,好整以暇道:“陆狗被我除掉了,杨照月孤木难撑,今日在朝堂上被我斥得脸都绿了,太妃娘娘,咱们卢家的好日子要来啦。”
山中无岁月,卢知意不问世事多年,印象中的陆长稽足智多谋,智谋远胜卢准,怎么轻而易举就被卢准除掉了?
卢知意心中狐疑,碍于卢准的威严不好多言,她过惯了安然无虞的好日子,再不愿搅到争权夺利的浑水中去。
她斟酌片刻,低声道:“二哥,咱们家是百年望族,门生遍布朝野,即便没有雍王,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荣华富贵俱全,又何故……”
“何故什么?”卢知意话还未说完,便被卢准打断,“夺位这种事,既开了头,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