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容大婚以后,姜家便被姜姝派遣的侍卫看了起来,那些侍卫也不限制杨氏的行动,只不管杨氏到哪儿,都会尾随于后。
杨氏倒是十分淡然,自把那个费了大周折才得到的牌符送给姜然以后,就做好了被生擒的准备。
她坐到主位上,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姜姝身上。
她扬起唇角笑了笑,开口说道:“姜文焕确是我毒杀的,他早就该死了,我只怪自己动手太晚,让他多快活了几个月。”
当年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是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了姜家,她用自己的嫁妆供他读书,给他操持家务,照拂双亲,他这才有机会把心思都用到读书上,一举考中举人。
他在官场行走,家里没有妾室不好看相,她又用自己的银钱给他抬了一房小妾,贤妻美妾在侧,他也算完满了。
杨氏笑着把眼角的泪花揩掉,她原以为她和姜文焕情谊甚笃,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姜文焕对她并没有夫妻情分,当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当她和嫁入高门的姜姝有了冲突的时候,他可以为了讨好姜姝,毫不留情的把她舍弃。
哀莫大于心死!
她杨惠兰汲汲营营,苦心经营了一辈子,怎么能做赔本的买卖呢?
他辜负了她,她便要杀了他。
她早就准备好了退路,置办了牌符、买好了马车、购置了婢女,她原本该在姜容大婚之日逃走的,可惜,姜然回来了……
她只有一枚牌符……
和女儿相比,她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姜然的路还长,而她,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她活着没什么意思,可她也不想因为毒杀姜文焕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姜文焕不配让她以命相抵。
她尽力消除了所有毒杀姜文焕的痕迹,原以为即便姜姝找到了那双沾着毒药的筷子也无计可施,没想到程用会趁着夜色进府……
陆长稽若是插手,势必要把绿竹缉拿归案,到时候姜然便逃不掉了。她只能在程用行动之前认罪。
她终究要被姜文焕牵连。
杨氏无奈的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清茶,转头看向周婆子:“去把彬儿请过来,他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他该知道。”
姜彬还在守灵,身子细细的,裹着一层麻衣,愈发显得瘦骨嶙峋。屋里的人有些多,他站在屋子中间,迷惑不解的看向杨氏。
杨氏冲他挥了挥手,把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理整齐,而后凝着他的眼睛,温声道:“彬儿,你父亲不是病逝,是被我毒死的。”
姜彬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他不解的看着杨氏,眸中满是疑惑。
杨氏把手伸到他的脸颊上,慈爱的轻抚:“你父亲辜负了我,我不能放过他,这世上所有的负心汉都不该活着。”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嘴角溢出暗红色的鲜血,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道:“彬儿,母亲活不下去了,你以后要听长姐的话,你长姐年长你几岁,不管怎样总是为了你好的。”
杨氏转头看向姜姝,断断续续说道:“彬儿是你血亲的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过。”
杨氏跋扈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临了,却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向姜姝低下了头。
姜姝原本十分憎恶杨氏,可看着杨氏嘴角的鲜血,终是软了心肠。
杨氏说的并没有错,姜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过,他只是她的幼弟。
姜姝点点头,低声说道:“你且放心罢!”
心落到实地,杨氏再无遗憾,脑袋垂到姜彬肩头,静静地闭上眼睛。
因着陆长稽为姜文焕吊过唁,姜文焕出殡这一日,许多官员自发为他送殡,路上设满了祭棚,十分悲肃壮观。
从姜家到陵园约莫有三里地,姜姝披麻戴孝,半点不肯懈怠,夜幕时分总算空闲下来。
叶潜拎着食盒进入花厅,他慢步行到姜姝身边,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鲫鱼汤递到姜姝手边,温声说道:“我母亲给你煲了一锅鲫鱼汤,里面放着当归,于孕妇的身子最是有益,你快些趁热喝了吧。”
那汤香气扑鼻,显见炖了很长时间,姜姝不好辜负叶母的好意,端起瓷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沉吟片刻,低声对叶潜道:“叶潜哥哥,其实我没有怀孕。”
叶潜微顿,疑惑地皱起眉头。
姜姝这才把假孕的缘由告诉叶潜,她隐去设计陆长稽云雨的事,说道:“陆尚书心善,愿意到婆母面前美言,保住我的性命。”
姜姝的出身原就和陆长易不相配,现下又成了孀妇,若没有孩子傍身,以后在信阳侯府的境遇可想而知。
叶潜沉吟片刻,缓缓蹲下身,凝视着姜姝,郑重说道:“我一直心悦于你,我母亲也十分想让你做她的儿媳,若是我到信阳侯府提亲,可否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