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去了,你就用这些银钱度日,有钱财傍身,总不会过得特别差。”
姜姝原本还能控制住眼泪,听到他这样说,眼泪便像决堤的河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了。
她把银票塞回檀木盒子,“咔嚓”一声上了锁,继续伏到陆长易膝头轻啜起来。
“世子,你这样年轻,只要好生调理,定能好起来。好端端的,你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两个人互相倚靠,白日里一起吃饭饮茶,天晚了依偎在一起看星星说窝心话,再没有这些日常的琐碎更熨帖的了。若没有了人,守着银子过活又能有什么趣味。
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世子可千万不要泄气。”
陆长易回想以前的种种,刚成亲的时候姜姝待他极好,到了晚间会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贴心话。他生了病,她比谁都着急。
那时候多好啊,后来他做了糊涂事,她虽也愿意敷衍他,待他却冷了。他不是不想挽留,可惜,覆水难收,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是认两句错,就能消除芥蒂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檀木盒子的钥匙强塞到姜姝手中,低声道:“这些钱是我留给你的,你若是不想要,只管把钥匙扔了去。”
姜姝自然不能把钥匙扔了,只得将之收了起来。
陆长易含笑看着她,抬手把她眼角的泪花擦掉,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最最珍贵的琉璃。
把泪花擦干净以后,他俯身到姜姝颊边,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道:“姝儿,我喜欢喝你炖的雪梨桂花白,你去给我炖了一盏罢!”
姜姝哪里会不依,“哎”了一声就快步进了小厨房。
陆长易这时唤来方玉,低声道:“你到宴西堂走一趟,请侯夫人过来。”
赵氏来得很快,陆长易是她的独子,身体那样弱,但凡欣春苑有风吹草动,她总是第一个到。
她疼惜地看着陆长易,见他的气色比之前还要虚弱,当即便哭泣起来。
待她止住眼泪,陆长易才缓缓开了口:“母亲,我怕是要撑不住了,待我去的时候,姜氏若有子,您便让她执掌中馈。她若是无子,您就让她给我陪葬罢!”
第33章
“你说什么?”赵氏陡然站直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长易,讶然道,“你那样钟意姜氏,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母亲!”陆长易打断赵氏,“儿子是个短命的,姝儿这样年轻,生得又好,若是守不住可怎么办,儿子不能让她从了旁人。”
当朝风气开放,寡妇再嫁也不算是稀罕事,且姜姝和陆长易没有到户部登记婚书,若是陆长易去了,姜姝执意再嫁,谁也拿她没法子。
可若是姜姝能诞下子女便不同了,有孩子做支撑,她总能守住的。
诞育子嗣是大事,需劳心劳神,陆长易病入膏肓,按理赵氏现下不该提说这个话题,可想到姜姝花一般的面容便觉得于心不忍。
她踌躇道:“若是姜氏能诞下子嗣……”
“她若能诞下麟子就活,诞下女儿也不能活,只能随着儿子去。”陆长易和陆长风较了半辈子劲,最担忧的无非就是陆长风霸占他的家产和妻子。
若是姜姝能诞下孩子,她便是未来侯爷的母亲,陆长风又如何再敢觊觎她。
只要能让陆长风不痛快,便是把侯府的基业拱手让给外人,陆长易都在所不辞。
陆长易松了口,赵氏也松了一口气,她坐到陆长易身旁,无力的安慰:“你是有福气的,休要胡思乱想,你且好生将养着,说不定便能姜氏举案齐眉一辈子呢!”
话说的好听,母子二人却都知道这番话只是一个美好的期望,那钦天监掌院的预言怕是快要成真了。
赵氏蔫蔫地走出房门,行到廊下的时候瞧见姜姝端着一盅甜汤出了厨房。
姜姝身穿一袭碧色衫子,嫩得似是能掐出水来。
赵氏顿在原地,待姜姝行到她身旁时,将人叫停,低声斥道:“你嫁到我信阳侯府半年有余,便是一只母鸡都该下蛋了,你又何故如此不中用。”
事关身家性命,姜姝比任何人都着急,面对赵氏的怒火,她只能伏低做小:“母亲息怒,儿媳现下正在调理身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赵氏盯着姜姝,面前的人恭顺识礼,端庄贤淑,除却无子,其实也没有什么过错。她不欲为难姜姝,又训斥了几句便大步离开。
姜姝有气无力地折回寝屋,怏怏地躺到贵妃榻上,默默沉思。
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姜宅处在铜雀巷,邻里大多是粗人,七大姑八大姨闲聊的时候,姜姝旁听过许多闺阁女子不该知道的事情。
譬如那勾栏里的老鸨常用媚药调教女校书,一袋迷药下去,便是再烈性的女校书都得就范。
陆长稽再有成算,怕也抵不住媚药。
到底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天色擦黑时,姜姝方戴上篾笠出门。她到成衣铺子里买了一身男装,换上男装后进了汴京最有名的勾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