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把青阳观的屋舍舆图交给姜姝,让她提前把各房所宿的屋舍划分出来。
最阔绰的一间肯定由赵氏和陆凛所居,陆长稽是信阳侯府的支柱,按理也应当给他分一间敞亮的屋舍,可姜姝有自己的私心,把陆长稽的屋舍划到了青阳观后院。
杨氏对姜姝的安排有些不满:“旁人也就罢了,雪霁那样的身份,你为何想让他宿在后院?”
雪霁是陆长稽的字。
姜姝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大伯喜欢清净,平时又爱看书,后院僻静,于他修身读书是有益的。”
倒也有几分道理,想到陆长稽喜静的性子,赵氏不再多言,转而说道:“记得给胡泠霜留一间屋子。”
姜姝一愣,开口说道:“山路颠簸,三弟妹身怀六甲,怕是不适宜跋涉。老侯爷是宽和的人,若是在天有灵,定不愿意让身怀六甲的孙媳为他老人家颠簸。”
赵氏是过来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道:“我原也不想让胡泠霜上山,她千求万求的往我这儿跑了好几趟,我若再不允,便仿若阻止她尽孝一般。
左右是她执意要求的,即便出了什么岔子也怨不到咱们婆媳身上,你且给她安排一间屋舍出来,记得离三郎远一些,他们夫妻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免得在清净之地闹出出格的事情。”
既是胡泠霜执意要求,姜姝也不好说什么,胡氏怀孕辛劳,姜姝便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赵氏和陆凛隔壁的套间内,那间房带着盥室,沐浴洗漱也是方便的。
出发前两日,赵氏的侄女赵滢蕴进府做客,赵家和信阳侯府来往频繁,赵滢蕴来信阳侯府小住也稀松平常,但明知主人家要外出祭祖还上门叨扰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赵滢蕴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管怎样总归有她自己的计较。姜姝也不多言,吩咐小厨房给赵滢蕴送了一份甜点后便折回了欣春苑。
屋内只余下赵氏姑侄二人,尽可以说贴心话。
赵氏对赵滢蕴道:“我听闻提亲的郎子几欲把赵家的门槛踏平,你却一个都没瞧上,你母亲把那些人尽数给拒了。
姑母知道你心气儿高,可你已到了摽梅之年,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订亲。再好的姑娘,过了年纪也就不好许人家了。”
赵滢蕴不似一般的小家碧玉,提起亲事来也格外坦荡:“侄女知道姑母是为着我好,可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侄女不想将就,只想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君子,与之琴瑟和鸣共度一生。”
德才兼备的君子,说起来容易,寻起来却难,若论为人处世,恐怕再没人能及得上陆长稽。
赵氏眸光一闪,把目光定在赵滢蕴脸上,问道:“蕴儿可是钟意雪霁?”
赵滢蕴的脸上浮起些微的红晕,低低应了一声:“是。”
陆长稽生的俊美无俦,年纪轻轻就把持内阁、权倾天下,放眼整个汴京,恐怕有半数女子都希冀能嫁给他为妻。
可惜,陆长稽性子冷淡,清心寡欲犹如谪仙,莫说娶妻,身边干净的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陆长稽及冠那年,赵氏也曾想过给他张罗亲事,却被他以公务繁忙为由头推拒了。
后来陆长稽权势日盛,莫说在信阳侯府,便是在朝堂也说一不二,赵氏又哪里还敢催促他成亲。一来二去,陆长稽便寡到了如今。
若是旁的人家,嫡母想要安排庶子的亲事,可谓易如反掌,在信阳侯府却是不成的。
赵氏含笑看着赵滢蕴,温声道:“能和雪霁成亲,不仅于你,于我们赵家也大有裨益。
说来也是惭愧,我虽是雪霁的嫡母,却做不得他的主,能不能赢得他的心,就看你自己个儿的造化了。”
赵氏话风一转,接着道:“你是咱们赵家的嫡女,身份尊贵,无论到了何种地步,都不能自轻自贱。
雪霁虽好,你也不能为了他低三下四,即便表明心意也要点到为止,没得失了体面,被人轻视。”
话是这样说,涉及到自己的亲侄女,赵氏到底不能站干岸,她把赵滢蕴的住处安排到了飞鸟阁,飞鸟阁毗邻的院子便是迦南院。
住处相邻,二人免不得要相见,见面三分情,说不定一来二去二人便能暗生情愫。
不日就要到青阳观做法事,临近夜晚,赵氏在正堂安排了一桌席面,特特把赵滢蕴的座位和陆长稽的摆到了一起。
时至戌时,众人陆续来到正堂,陆长稽来的最晚,目光在姜姝身上扫过,见她正在给陆长易系披风的带子。
她倒是勤快,系个带子都要亲力亲为,也不知道欣春苑那些侍女是做什么吃的。
大热的天,陆长易不知穿了多少件衣裳,里一层外一层,层层叠叠仿若一个粽子。
“二弟的身子近来如何?”陆长稽看向陆长易,淡声问道。
陆长易还未说话,便撕心裂肺咳了一通,仿若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这时,陆长风插了嘴:“我瞧着二哥的身子是越发不中用了,二嫂嫂还这样年轻,二哥一定要保重身子。”
他的话仿若一把软钉子,若是你硬要说他居心不良,也找不出证据来,但横竖就是不中听,让人如鲠在喉。
赵氏掌护短,决不会让陆长风爬到自己的儿子头上,刚要拿出嫡母的气派训斥陆长风,忽见姜姝沉了脸。
姜姝横眉对着陆长风,没好气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三弟还是先管好自己屋里的事儿吧,没得你自己屋子里走了水,你还在帮旁人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