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在做什么?十七八岁时,除了学习,她做过最多的事应该是骂人,而且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地骂人,颇有种极度自卑便过分自傲的感觉在。
别人的少年心事或许是求而不得——有的是对于分数,有的则是对于恋爱。但梁京仪的心事永远是,她何时才能成为人上人,然后征服全世界、再毁灭全世界。
二姐温和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绳索中拉出,回归现实与平静:“京仪,你应该是我见过最挑食的孩子,有时候吃饭,薇薇的饭量都比你大,她比你还矮半个头呢。”
说起这个,梁京仪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反问:“有吗?其实我只是不想将就,不想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梁京仪对吃穿用度的要求始终很高,过去和现在都是,区别只是有无条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就是要样样顶配,且只取一瓢。
衣饰,饮食,出行,事业,甚至是另一半,都要最好的。
两人都是高个儿,长手长脚,边走边聊不过几分钟,便到了梁幼薇身边。
“饿不饿?”孕妇的很多检查都需要空腹,非常辛苦。梁知徽揉揉妹妹的蓬松发顶,问她。
梁幼薇点头,仰着脸看她:“饿了。”
刚刚看了好多字,她还背了一些东西,用脑量有点大。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有什么想吃的?”
“唔麦当当?”
梁知徽叹气,把坐着的姑娘拉起来:“那就走吧,麦门女王。京仪能吃惯快餐吗?”
“能啊。”以前想吃还舍不得点呢。
三人走出休息室,进了电梯。
“婚纱照什么时候拍?”梁京仪按地下三层,随口问。
梁幼薇打了个哈欠:“大概明天吧。国内拍个十来张,差不多就够。”
自己拍过的绝世美照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两张。她和邵樾结婚是图脸图刺激图新奇,又不是图照片,照片什么时候都能拍。
看她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梁京仪心里不可避免地暗爽。看到了么邵樾,娶了她又能怎么样?她连婚纱照都懒得和你拍。
梁京仪得意洋洋,嘴角上翘:“不想着去国外拍几张?”她需要更多证据来佐证“梁幼薇不在乎这场婚姻”的论点。
心上人如她所愿,板板正正:“之前又不是没去过呀。而且我害怕路上出意外,小说里都说了,怀孕前三个月要很小心才对。”
梁知徽抱肩倚在纯色轿壁上,这时候,她倒是不强调“胎儿的安全取决于精子质量”了,淡然道:“薇薇说的有道理,前三个月过后,基本就自由了,现在是该注意些。”
闻言,梁幼薇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早就和邵樾说了不出国,他还争取说没事。
梁京仪得寸还想进尺,指腹在那人的白嫩手腕上擦过,蜻蜓点水,状似无意:“明天我没什么事。”
所以,你可以邀请我。
“可明天不是工作日吗?”梁幼薇侧脸看她,不解,也没懂。
邵樾专门把拍婚纱照的日子定在了工作日,理由是“拍外景照方便,人不算太多”。
梁幼薇问过“那为什么不提前清场”,邵樾回的是“妈妈不让”。宋女士主张对于漂亮的景色,每个人都有欣赏的权力,做人不要搞特权,做官更要自律。梁幼薇一听,立刻感受到了思想碰撞,因为兄姐告诉她的道理是“生意买卖,花钱买服务,仅此而已”。
不过,幼薇女士觉得两种说法都有道理,所以她都不听。管他这么多呢,能拍照就行,有人意外入场就是“人间烟火气”,没人就是“浑然天成”,都挺好,反正她会自洽。
梁京仪暗暗埋怨此女不解风情没有眼力见儿,只好轻咳两声,直言不讳:“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拍照吗?”
对方打直球,梁幼薇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心虚之下,她不禁小声拒绝:“可这样不太好吧?京仪,这次情况特殊,我得单独和邵樾拍婚纱的。如果你也在,他肯定会偷偷伤心。”
让人家喜当爹,梁幼薇已经略有汗颜了,哪能再搞多人婚纱照啊。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目的地,三人走出。
梁京仪拼命压住自己惯带讽刺的语调,尽力让语气变得可怜:“所以我就活该偷偷伤心了,是吗?梁幼薇,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大哥和秦臻好歹可能是孩子的父亲,邵樾他更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直到现在,你连和我拍婚纱照都不乐意吗?”
这都是什么胡话啊。
梁幼薇欲哭无泪,谁敢让这位主儿“偷偷伤心”?她好无奈:“不是不乐意,只是我们明明可以单独拍啊,干嘛非得挑这时候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挑衅啊。无人看见的阴影中,梁京仪咬牙切齿。
梁幼薇还在好言好语地劝;“而且啊,我要是让你加入了,二姐和令妤怎么办?她们还要工作的。”
端水真的很重要,家宅不宁多是长辈失德,感情方面同理,梁幼薇自觉甚有道德,不会委屈每一位。
梁知徽面不改色,解锁浅灰色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