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疑惑进入双耳,梁京仪头脑一懵,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细细碎碎地敲,从大脑敲到四肢,最后蔓延至心脏。
她觉得好奇怪——心脏在莫名地发酸、发涨,撑得她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好像每次试图与梁幼薇谈心交流,她都会给自己带来这种陌生的感受。
……不喜欢,好讨厌。
所以,她必须换个话题,来切断这种强者不该有的“优柔寡断”。她是强者,她必须要是强者。
强者用力睁睁眼:“你还想不想继续听我高中的事了?想听的话,就不要哭。”
有人抽抽噎噎憋哭腔,用自己最喜欢的可怜腔调说:“要的。”
以防万一,梁京仪迫使自己从内心不屑的感情中抽身,清嗓子:“点单吧。想听哪部分,我说哪部分。”
梁幼薇抽抽鼻子:“那,那你高中宿舍的环境好不好啊?食堂的饭喜欢吗?你可以睡好吃好吗?”
“……可以的。宿舍是独立卫浴,就是人多了点,十人间。食堂有三个,二食堂好吃,蒜爆鱼最佳。”
“十个人?这么多的人吗……那她们好不好相处?有没有小团体欺负你?”
“忘了。”
“京仪,不许故意忽略坏的部分……”
“真忘了。她们又没什么用,费脑子记什么。”
梁幼薇只得放弃:“好吧……那你们宿舍楼有电梯吗?每天晚上几点能回来休息?”
“学校是最文明的商人,几乎所有宿舍楼都是六层及以下,卡着七层的规范走。男女生宿舍都是六楼,也都没电梯。六层教学楼倒是有,但教师专用,高一时我坐过次,刚好被副校长逮住,训了一通。老不死的狗东西,保时捷都开上了,还来整天在学生面前犯贱。”
梁京仪冷冷淡淡,嘴巴刻薄得要死,一当“愤青”就发狠了忘情了,连对方问的问题都没回答,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
梁幼薇却觉得她骂人的声音都好好听,又脆又清又利落,好犀利,好迷人,好完美。
“理科重点班女生宿舍住一楼,教室在五楼,每天光是爬楼就够恶心的。五点半起床,规定六点到班,偏偏班主任是个贱货,非要我们五点五十前赶到背英语。神经病,那群死人英语烂关我什么事儿?数学物理也考不过我。”
梁京仪一开始骂人就来劲,话匣子彻底打开,都不需要梁幼薇来“点菜”。
“最烦的还是冬天早上,起床就是另类的煎熬,为了多睡一会儿,我只能穿着毛衣保暖裤睡觉,第二天套上羽绒服和校裤,然后直接上课。本来早起心情就不好,班里还臭的要死,像进了化粪池。班主任可能是靠卖屁股进来的,班会都不知道提一提卫生问题,天天盯着那点破分儿强调。有什么好强调的,我什么时候做过第二名……”
听她面无表情地吐槽,梁幼薇忍不住想象了下“青年期”的梁京仪。
脸和身形应该要比现在瘦点?也许是短发,也许是中发,但神情肯定要拽炸天。每天早上,她都用生无可恋的表情套衣裳,遇到讨厌的人还来不来思考,鼻孔就看过去了……
“你笑什么?”
骂人正兴起,梁京仪不满地睨过去。
梁幼薇这时候不哭了,她在傻乐:“我在想你那时候长什么样子呀,有点难以想象。”
梁京仪:“……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美得很依旧就是了。”
听到她说“美”,梁幼薇倒皱起眉了,小声嘟囔:“说起来,我好像都没见过你以前的照片,尤其是高中。都说青春期少年最漂亮,可我都没见过你的青春,你那群不怎么好的高中同学倒全见过,凭什么。”
梁京仪好笑:“怎么,你还不高兴上了?”
毕业照刚发下来,她就把自己单独剪下来,剩下的直接一把火烧光。十八岁的小女孩太小,她不知道把自己塞到了哪里的缝隙。
对方异常认真,她语气不好:“不止是不高兴。他们能经过你的青春,我很嫉妒。京仪,你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
她居然会很嫉妒么?
不是不满,也不是羡慕,而是“嫉妒”,甚至是“很嫉妒”。
不可避免的,鬼使神差的,梁京仪浑身上下都被这句“嫉妒”爽到战栗。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呼吸频率,用正常的声音回:“有什么好嫉妒的。”
显而易见,梁京仪完全没听到梁幼薇的第二句话。她满脑子只有那两个字,不断地盘旋、盘旋、盘旋。
很舒服。很爽。还想再多听几声,但不能明说。
她不回答,梁幼薇便再问一遍,很好脾气:“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追求你?”
“哦,这个没怎么有。”
怎么不问全国性竞赛?她都是金牌国家级一等奖。
“为什么啊?”梁幼薇又不高兴了,“你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前途不可限量。无论是看脸的、看内涵的还是看钱的,都应该喜欢你,不对吗?”
梁京仪眉梢很轻很轻的一扬,她继续压抑那股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