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空下起宝石般的蓝雨,阿斯蒙很难想象那时候是什么样的盛况,可惜他无缘得见。
也许对人类来说,死亡是永别,远胜于任何离别,没有人会习惯生离死别,他们会悲伤会哭泣,阿斯蒙不知道夏尔有没有哭,只知道夏尔为了那普普通通的最后一面,跨越国境线,赶来见他最后一眼。
于是,爱人重逢,他们有了以后。
阿斯蒙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这是一场新王稳固政权的种族联姻,可他居然在嫉妒夏尔可能为伊萨罗流过的泪。
夏尔永远不会为他流泪的。
可是,这恰恰说明,对方是很强的对手,很有挑战性。
“蝶族领主,伊萨罗阁下。”阿斯蒙谦和一笑,却并没有伸出手以示友好。
雄虫之间没有友好可谈,没有你死我活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伊萨罗也于月夜朦胧中见到了这位蟲族新贵。
蟲族素来以多足狰狞著称,不能想象沼泽水土能养育出阿斯蒙这种温润优雅的雄虫来,不过有趣的是,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野心,那么真实,毫不遮掩,好像权力对他来说并非青云樊笼,而是生于血液骨髓里的呼吸。
还有一点点隐晦不明的痛和恨,似乎是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生长出来的。
伊萨罗点头示意,“阿斯蒙少爷,不用客气。”
阿斯蒙掩下眸中复杂的愁思,轻笑着说:“您是领主,我只是次领主,就算成为第一王夫,也是要对各位领主阁下尊重的。”
伊萨罗心说,这滴水不漏的说话技巧,确实棘手。
阿斯蒙说:“您要来看陛下吗?”
“原本是来看的,不过既然西西索斯阁下已经在里面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明天再来见他。”
阿斯蒙却从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语气里觉得,他们之间一定经历过许多事情,那些漫长的光阴里,藏着许多其他虫族不知道的故事,以至于他语气这样轻松,而自己却想不出一句话能插进这个氛围里。
阿斯蒙却不觉得自己会输,爱不分先来后到,只讲究一个正正好好。
阿斯蒙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只雄虫绕开彼此离开虫母的房间门口,如同两条相交后渐行渐远的轨道,也像各自领地里孤傲的头狼,默契地不去触及彼此的逆鳞。
阿斯蒙只是在担心明天夏尔不能来学园,没想到,夏尔连一天休息也没有,直接来上课了。
夏尔管医疗院要了一支□□剂,既能压制一下嚣张的发情期,也能缓解生产后的虚弱,估计生第三只小黄的时候会更轻松一点。
什么时候告诉黄金蜂才好?
还是等一等吧,省得他随地大小疯。
圣境现在彻底变成了他的办公地点,军部驻扎,政治部和监察部门都正常运转着,夏尔第一次当王,很有些不习惯,只想加紧学习。
政治部目前的宰相是圣骑士“持静”,非常勤奋的一只雄虫,平时对他要求严格,今天居然还给他放了五天假期,夏尔一打听才知道,西西索斯组织了一场第一王夫欢迎会,特意开放了圣境密林里的虫母古堡,邀请所有虫族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夏尔立刻找到西西索斯,西西索斯正在为他准备营养午饭,一看见小虫母来,显然知道他来干什么,先是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揉弄着他的头发说:“谁又给你气受了?看你嘴巴撅的,能挂水桶了。”
夏尔推他,“别抱了,给我解释清楚,什么第一王夫欢迎会?”
西西索斯神秘一笑,“这个啊,您现在有了第一王夫,可是您不能只有第一王夫啊?您还记得我给您的表格文件吗?那里面适龄的、条件符合的雄虫都被我抓来圣境学园了,您就趁这几天的时间好好挑选喜欢的雄虫吧。”
夏尔无奈扶额,“不学习了吗?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西西索斯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揉了揉,“陛下,偶尔放松一下嘛,您对虫族的了解好像比我还多呢。”
夏尔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在内涵我。”
西西索斯含蓄而腼腆的点点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负责您课程的神官阁下最近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有事也憋着不告诉我,他出去散心了,暂时不能授课了,我就想也不能让您闲着,干脆给蟲族补上一场欢迎会,不能让建国初期的功臣心寒。”
夏尔听他这么一说,倒也理解了,憋了一上午的气消了,“这么一说,你是为了我?”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真的为了那些王夫?王夫要多少有多少,您只有一个!”
西西索斯抓着夏尔的手放在心口,着急地起誓,“我要是骗您,我出门就被雄虫咬死!”
夏尔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我也没责怪你,你不用发这么毒的誓。”
西西索斯的表情缓和了,紧紧抱住夏尔,“下次别吓我了,您不知道您的脸一冷下来有多可怕。”
前帝国上将现虫母陛下核善地抱了抱西西索斯的后背,像安慰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虫子,那么大一只红色萤火虫就在小虫母温柔的怀抱里打起了摆子,发出一阵阵做作的呜咽声。
因此,夏尔前往古堡的路上,遇见了阿斯蒙,二人同行,阿斯蒙说着族里新奇的事情,夏尔听的津津有味,一直到了古堡门前,夏尔听得入神,险些摔倒,阿斯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陛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