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是有关于小猫的。
夏尔抓住伊萨罗的两边脸颊,强迫伊萨罗看向自己,“伊萨罗,你看着我。”
伊萨罗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你说,我听。”
夏尔:“我曾经想过给你编造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人…呃,对你来说是一只虫,你的记忆里存在着珍贵的宝藏,你的信念,情感,自我都从记忆里诞生,你仍然是你,我相信就算你失忆了,也可以找回真正的自己。”
夏尔松开他的脸,抬起胳膊,手臂弯曲,伸出手,那是一个掌心向内,手背向外的握拳姿势,“男人之间做约定,就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再狠狠地撞一下肩膀,才算真正认同了誓言。从今以后,无论你我之间出现什么样的矛盾,都不会伤害彼此,因为我们是兄弟。”
“好的,老婆。”
伊萨罗郑重其事地握着夏尔的手,和他撞了一下肩膀。
夏尔肩膀痛,“你力气还真不小……”
前路艰险,为了自由,头可断,血可流,和伊萨罗的友谊不能丢。
夏尔最不希望的就是伊萨罗失去自我,变得和其他雄虫一样,只是一味的讨好虫母。
夏尔晒了会太阳,就回到山洞里补眠去了。
伊萨罗望着他的背影,眉心蹙起,望着自己的手掌。
温热的感觉,还残留着夏尔的气息。
昨天夜里,伊萨罗确实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他的父亲一味宠爱着虫母陛下,他还记得那个冰冷的清晨,父亲粗暴地拽着他的翅膀,将他带到叶巢托儿所,随手一扔,就像丢弃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
“在这里待着,别来烦我和虫母陛下。”
父亲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伊萨罗的心。从那以后,他就被抛弃在了这里,无虫问津。
在托儿所里,其他幼崽都有家虫偶尔来看望,送些好吃的、好玩的,每当这时,伊萨罗只能躲得远远的,用翅膀遮住自己羡慕又悲伤的眼神,他看着别的幼崽在家虫怀里撒娇,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心里满是苦涩,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母会如此厌恶他,连一个拥抱、一句温暖的话都不愿给他。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不愿意和其他蝴蝶交流,白天,他独自在托儿所附近的林间游荡,寻找可以充饥的野果。
夜晚,就回到冰冷的叶巢,蜷缩在角落里,在梦中寻找那遥不可及的温暖。他的翅膀因为缺乏照料,渐渐失去了光泽,上面还布满了被荆棘划伤的痕迹,就像他伤痕累累的心。
但是没有自由,到处是无形的枷锁,他才知道,原来蝴蝶是那样向往着天空。
后来他被人类抓走了,关在了昆虫园里,在昆虫园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人类小孩用手指用力敲玻璃,吓得他浑身发抖;还有人往展柜里倒脏水,泡烂了他仅有的食物,他的翅膀被人类用镊子扯掉了好多鳞片,疼得整夜睡不着觉,有次他实在饿得受不了,啃了一口塑料盒边缘,结果被管理员发现,狠狠摇晃展柜,脑袋撞在玻璃上,眼前直冒金星。
就在伊萨罗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发现只要心里特别难受,玻璃展柜就会微微震动,有天,一个叫夏尔的小朋友来参观昆虫园,盯着他的翅膀看了好久。
小夏尔伸出了手,那是第一次有虫族或者人类对他产生了善意。
伊萨罗心念一动就飞了出去,落在夏尔肩头。
他想告诉夏尔自己有多感激,却只能轻轻蹭了蹭小幼崽的脸颊,夏尔把他放走时,他记住了夏尔的气味,在心里和这个小伙伴约定:一定要再见。
可等他千辛万苦飞回虫族领地,迎接他的不是自由,而是父亲的怒火。
父亲嫌他丢了蝶族的脸,把他关进地下室,用铁链锁住翅膀,一边骂他“没出息的东西”,一边用鞭子抽打他。
是啊,对虫母和对虫族都非常温柔的父亲,却对他如此严厉。
父亲希望他可以做第一王夫,弥补蝶族没有出过第一王夫的遗憾。
伊萨罗却不喜欢当什么王夫,他蜷缩在又潮又冷的角落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还在想着小夏尔,他想着总有一天要再见到夏尔。
后来……后来……夏尔上了战场,他偷偷替夏尔挡下了炮弹,其实一点也不痛,没有鞭子痛。
再后来……他化作蝴蝶,每天在夏尔办公室偷看他工作、睡觉,轻轻落在他睫毛上,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用蝶翅轻吻他的睫毛。
那之后,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
“小猫,”伊萨罗低声喃喃,“一只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蝴蝶,不值得你说喜欢。”
一只不懂得讨好虫母的雄虫,也不值得你喜欢……
“……伊萨罗,你在外面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进来?”夏尔在里面大喊,“我饿了,你来给我做饭,我不会处理这些食材!”
伊萨罗满腔的酸涩在这一刹被强行压了下去,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心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应:“来了,老婆!”
夏尔盯着伊萨罗匆匆忙忙飞进来处理食物的样子,抱起双臂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家伙,一定又在那里伤春悲秋,看啊,眼眶都红了,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再不打断他,可能就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