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曾为人时,放学后和同学的一次聊天。
那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当时她已经向上面提交了退学申请书,准备应邀去直属于AGPC的中学读书。
批准下来得很顺利,大概是临走前一周吧,她的一个朋友——已经记不清名字和模样,为了关照她的心情,将她带到了自己在学校成立的摄影社。
“这个是鱼眼镜头哦。”
在可以看到操场的窗户前,同学将鱼眼镜头轻轻放在她的掌心,指尖点了点夸张的凸面玻璃。
“你看,这颗镜头能把整个世界揉成圆滚滚的一团,实习360度无死角多方位全包裹的拍摄,超级厉害哦!”
“上次我带你去天台拍夕阳,你还记得吗?透过它的栏杆会扭曲成弧线,整个天空都能拍进来,什么都能装得进来!”
彼时的她点点头,沉默不语。
见状,同学突然把镜头举到她的眼前,脸上露出雀跃的笑容,“你现在看我!”
“是不是头大身子小像颗蘑菇?哈哈,转学后要是想我了,就用这种镜头拍张照!”
“这样的话,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整个世界都以你为中心,所有风景都会笑着朝你涌过来。”
记忆的最后,同学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秒。
“就像我们的友谊,只要你需要我……”
后面的话记不得了。
回过神来,伊塔垂下眼睫。
现在,她正在面临着的,就是一个如鱼眼镜头般拥挤的、由庞大的机械王国架构的白色深渊。
火山口的下面,仿佛一支看不见尽头的巨型电子管,内部布络着层层叠叠的齿轮和晶体管,数不清的管道和阀门彼此交缠错络,密密麻麻的枪口整齐地排列在每一个角落,一直到被黑烟笼罩住的最深处去。
第一眼看过去,好像整个A3区的工业区从地表到下水道全部被挖出来裹成了一团,又被拼乐高似地嵌在了通天塔内部的墙壁上。
空气里黑烟刺鼻的味道逐渐变得浓烈起来,伊塔捂住口鼻,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下面的零件——晶体管、输油管、通风管道、重机枪、霞弹枪、全息瞄准镜、激光步枪、集束炸弹、□□……
后面的被黑烟挡住,看不清了。
目前看来,里面的层级大概有几十层以上,每一层的武器根据深度的逐步增加有着由低到高的级别和强度。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由武器堆叠而成的,通往地心的“锁妖塔”。
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伊塔起身回望。
她身后的战士们静立如林,蓄势待发,仿佛已准备好向命运发起全力征伐。
事到如今,没有撤退可言。
空气里掠过一阵冰冷的风,她一声令下,率先纵身跃下,所有阿努紧随其后,保持着战斗的阵型,如洪流般浩浩荡荡地杀入渊中。
……
身体在枪炮与机械组成的白色深渊中不断下坠,伊塔冲在最前面,用不死的身躯指挥虫群在战火纷飞中不断突进。
金属的寒光与火药的灼热交织成网,她的身体被一次次撕裂——手臂断裂、腹部洞穿、甚至半个头颅被激光削飞,但每一次伤害都瞬间被蠕动的血肉与再生的白骨覆盖,只留下灼热的痛楚如影随形。
她仿佛一具不死的傀儡,唯一的目标是向下,再向下。
脚下是错综复杂的管道与传输带,粘腻的机油和冷却液溅满她的铠甲……不记得究竟过去了多久,终于,穿过层层转动的炮台,在嗡鸣的无人机“蜂群”之中,她看到了安提。
她浑身是血,双眼充血,看起来如同魔鬼一般不可阻挡,明明独自被数十台无人机锁定,却毫无力竭的迹象。
伊塔嘶吼着,指挥虫群冲破了最后一道火力网。
突围后的下一秒,虫群四散开来,开始合力破坏周边的炮口,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拆下来、扔到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余下未卸去的战火中,伊塔不顾一切地一跃而下,精准地落在安提背后。
恰在此时,一台隐藏的炮口亮起刺目的白光。
为了身后,她毫不退却,肩头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击,灼烧的剧痛让她几乎跪倒在地。
然而安提早已杀红了眼。
她只感知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动静,想也没想便反手捅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