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藻气息,游离的水色在长廊两侧投下斑驳的光影,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一滴水珠从天花板滴落,在陈立新裸露的肩头溅开水花。
她停驻在长廊的尽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颈侧,抬眼的瞬间,突然屏住了呼吸。
一座巨大的玻璃缸占据了整个视野,仿佛一整片被切割的海洋,玻璃墙面在视野中无限延伸开去。
阿图特静静地悬浮在暗绿色的海水里,四肢末端被水中来自四面八方的菌丝连接,漆黑的发丝如同冥河水母的触须般缓缓飘荡。
陈立新的瞳孔猛然张大,指尖颤抖着贴上冰冷的玻璃表面。
“阿图特!”
她激动地扔下掩护口鼻的衣物,狠狠地砸向玻璃缸,拳头与玻璃碰撞出一声声闷响。
回声在整个海洋馆内扩散开去,连地面的花蕊都被吓得半闭上了花苞,过了一会儿,海水中的身影微微颤动。
阿图特缓缓下沉,隔着玻璃与陈立新额头相贴,海水中游动的发丝在两人之间交织成网。
陈立新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见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沉淀着星彩般的光,像是被揉碎的宇宙星辰,发白的唇瓣微微翕动,一串珍珠般的气泡自唇间溢出,浮上水面。
缸中的指尖轻轻贴上玻璃,在玻璃内侧勾勒出三个字——
你来了。
缸内的水突然泛起涟漪,阿图特的身体像被看不见的手揉碎,无数微光在海水中缓缓下沉,骤然消失。
陈立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眶中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地面的花蕊上。
她往其它地方看去,急切地在海水里搜寻阿图特的踪影,背后却突然传来冰冷的温度。
阿图特站在她的身后,地面的菌丝重新组成了她的身体,她双臂环住陈立新的腰肢,潮湿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陈立新的声音里带着激动不已的颤抖:“阿图特……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北海?”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反抗军的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
所有的问题,阿图特都没有回答。
她只是慢慢收紧环抱的双臂,闭上了眼睛。
阿图特的体温比常人低很多,带着海水深处的凉意,却让陈立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渐渐安静下来,转身回抱住阿图特,额头抵在的肩上,听着她胸腔里缓慢而有力的心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海水在玻璃缸里缓缓涌流的水声。
良久,陈立新抬手抚过阿图特背后湿漉漉的长发,指尖缠绕着几缕发丝。
她轻声讲述着外面的变化——北海的阴谋、南洋的往事、【零】的降临、城市的陷落、AGPC的暴行……
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祝吟辰失踪了。”
“【零】带走了她,没人知道她现在在被迫做些什么。”
她话音刚落,阿图骤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平静的眼神倏地变得锋利。
她缓缓松开手,后退半步。
累了一晚上,终于见到了虫,陈立新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望向阿图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暗流般的情绪。
她伸出手,握住阿图特冰凉的手指:“事到如今,我们联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