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零】行事独断,说一不二,夺取虫母基因的计划怎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草草停止?
伊塔心中泛起渺远的迷茫,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先知】消失后,门上的大洞终于又重新出现。
荧螫们应该还没离开多远。
事态结束得异常,已经没工夫深度思考,何况出逃的机会难得,她赶紧收拾起地上【先知】的碎片,迅速跑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下房间里的孤寂,盛放容纳一隅澄亮的天光。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
沙海被阿努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夜潮般漫过连绵起伏的战场,在残肢与断骨间蜿蜒成河。
黏稠的血浆裹挟着碎裂的甲壳,每一步践踏都激起暗红的浪。
这场战事临近结束的时候,天与地的交接处,地平线突然晃过一抹诡谲的白光。
伊南娜率先停止了进攻。
她突然僵在原地,望着远处地平线的另一端。
肘镰上的血滴落在地,而她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整个虫像是丢了魂一般,脸上面无表情,眼底透出一丝前所未见的茫然。
“嘁,你这是何意?”
瞧见对面突然一动不动,安提也不甘心地停住动作,后退一步。
顺着伊南娜的视线,她同样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寒潮的埃勒伽什。
因为远处的那番景象,就跟她向埃勒伽发起决斗的那些天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上铺满碎冰,浮冰随着浪涌起伏,不断被推向迷雾深处的海岸线,浪推着,浪吐着,把大块的、小块的、锯齿的、圆钝的……统统推上岸。
当战斗结束时,埃勒伽潜入深海,连一个傲慢的眼神都不留给她,海浪留下的冰渣在沙滩上化开又冻上,而她狼狈地拖着几只鱼上岸,负伤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着这就是今晚和伊塔的晚饭,远处地平线那边的一团白和灰搅在一起,冰与海的界限渐渐消融在视线中。
而现在,记忆里凝结的海浪逐渐变成金色,风卷着细碎的沙粒刮过,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覆过一层层碎冰,在刺眼的天光下折射炫目迷离的光影。
安提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透出一丝迷惑,站在她旁边的恩基突然脸色大变。
“撤退!”恩基转过身,立即向身后的百骨下发命令,紧接着快步走向伊南娜。
“这莫非又是你的诡计?她们怎会再度归来?”她责备道:“那场浩劫早已沉寂,你却任残秽滞留至今!”
伊南娜垂下视线,与她对视。
恩基心中一惊。
那双赤金的眼眸中全无想象中得逞的傲慢,而是沉重的悲伤。
“我不晓得,姐姐。”
伊南娜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不晓得。”
“……住口!我竟从未知晓,你还有如此无用的一面。”
严厉的眼睛注视着低垂的视线,二虫之间的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秒,安提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那是何物?”
见气氛不对,她将恩基拉退几步,掐过伊南娜的下巴,眼神坚定地与其对视。
“我还没见过这般造物,想必你们此刻也无暇与我细述,但听来应该是相当厉害的家伙,对吗?”
伊南娜轻轻眨了下眼睛。
“连你也不能抵御?”
“嗯。”
“连我也不能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