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骨的带路下,安提顺利抵达恩基的沙堡。
刺眼的天光下,一座壮观的沙堡巍然矗立,巨大的黄金拱门吞吐着往来的阿努们,真正的主体建筑则藏在地底下,城墙上铺垫的瓦砾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拉姆们协力的劳作声和阿努们匆匆的交谈声交织,一群群百骨在拉姆的指挥下背着沉重的宝石石料和酒桶有序进出,热风卷着香料的气息掠过,这座新建的沙堡宛若一个繁荣的大家庭。
当看到百骨身后的安提时,热火朝天的沙地突然安静了一瞬。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安提一眼后,又自顾自地投入了各自的劳动中。
安提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原来还能用宝石和黄金来建筑,原来恩基真的在沙漠里布置有酿酒的基地,原来……
看来萨斯在陆地上想更进一步,还得再多请教一下拉姆前辈们,闭门造车可不是阿努的好习惯。
进入拱门后,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走廊的墙壁上一排排夜明珠幽幽的荧光。
一路上时不时有阿努自走廊深处出现,从她们身旁经过。
当她们越过安提时,脸上出现的神情各异,有的因为看见昔日的姐妹而情不自禁面露喜色,有的因为背叛者的归来而暗自叹息,还有的步履匆匆,似乎是不愿面对并肩作战的往昔。
终于,在形形色色的眼光中,安提突然停住了脚步,百骨也不得不随之驻足。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安提面对着昔日的姐妹们,畅快地敞开双臂。
“我的姐妹们,你们何须顾虑?我们本比相拥的浪花更亲密。”
“路不相同,源却同一,爱或恨都只管倾诉于我呵,我们都切勿回避这珍贵的一刻。”
周围的阿努们脸色变了变。
安提粲然一笑,向对面的阿努走去,在对方犹豫的眼神里紧紧环抱住对方。
“告诉我,你想我了吗?”安提埋首在阿努的颈间,细碎的吻轻啄在对方的面颊,声音低沉,“拉塞米,我记得你的名字,我记得你……”
拉塞米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回抱住了安提。
她低声道:“安提,我真后悔你没能早些死去。”
安提抬起头,松开手,微笑着对上埃塞米悲伤的目光。
“是我的离开让你流泪了吗?我让你心碎?”
她重新拥抱住对方,声音变得柔软,“无论我们因何而分离,纳姆的血始终将我们紧紧牵系。”
拉塞米长长地叹息一声,收紧了臂弯的力量,眼睫上垂落的泪珠打湿安提的颈后。
“欢迎回来,你活着真好。”她哽咽道。
情绪如泪泊上的涟漪般扩散,四周的阿努们渐渐聚拢过来。
走廊里很快聚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拥抱,曾经同为猎者的阿努们紧紧抱着归来的安提,有人哭诉着这些天以来的担心,有人哽咽着质问曾经相伴的感情,有人情绪激动地冲上来拳打脚踢,还有人只是沉默地搂着她颤抖——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爱与恨,都揉进这一个迟来的拥抱里。
低泣声在长廊回荡,像一场迟来的暴雨,泪水沾湿了安提的肩头,那些压抑长久的思念、愤怒、悲伤,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的手臂被一只只手攥出红痕,却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仿佛这样就能把裂痕也一并捏合。
被孤立在一旁的百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因为天性弑杀而一向不太清醒的大脑突然想起来,安提其实算是自己的姐姐。
“……”
但这种事情,身为虫群忠诚的守卫者,她总不能去细想。
百骨沉重地踏了踏虫足,锋利的足尖碾过地面的砂石,发出细碎的微响。
她抬起头,想提醒阿努们不要忘了战斗的意志,被压在背甲下的扁扁的脑子艰难地思考了半天,沙哑的喉咙里憋出几个字:“你们哭得好难听。”
然而没有虫理会她所在的阴暗的角落。
阿努们宣泄了好一会儿情绪后,虫群像绽放的水莲花般一层层散开来。
安提放开拉塞米,“我要走了,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拉塞米哭得说不出话来。
外围突然响起其她虫的声音,“你以后还会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