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海洋波涛滚滚,变幻无穷。
灰蓝色的云朵落到了海平面上,用沉甸甸的肚子贴住了大海。
这里的风吹在身上又湿又冷,不断往衣物纤维里钻。
不远处,码头桅杆的后面,隐约可见爱尔兰标志性的、雾蒙蒙的绿色沼泽地。
而更远的地方,小镇的轮廓线上点缀着数之不尽的教堂尖顶和宣礼塔。
邮轮离港,渐渐远去。
她站在这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将手揣进衣兜里,汲取着那里的暖意,然后才轻轻地、略显轻松地喘了口气。
空中弥漫着晾晒鱼干的咸腥气味。
码头上,一大群工人们正聚集在一处,站在木质支柱旁的仓库门口和马车车斗旁,从双轮马车上卸下一箱箱货物。
他们的脸庞被海风吹得通红,却仍带着淳朴的微笑彼此交谈。
他们大多蓄着山羊胡,剃着利落的平头,工具挂在结实的皮革腰带上,身穿厚实的工装,外套紧裹住胯部,袖子卷到肘部,露出一双双被海风和劳作打磨得粗糙的手掌。
一些小房子像蘑菇一样围绕在港口附近,每一座似乎都经营着自己的小本生意。
从船上下来之后,她暂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码头的东边有一片低矮的黏土草屋,还有用红砖建造的小楼。
她的前方是一家看起来又破又脏、显得十分穷酸的小酒馆。
一旁的水井里伸出的长吊杆,像极了阴森的绞刑架,沉默地悬在小酒馆的上空,向上延伸,吊钩的尾部最终消失在模糊的高处。
她重新用发圈将长发挽起,然后戴上帽子,拉低帽檐,脑子里盘旋着置办一座属于自己的庄园的念头。
她提着行李,边走边思索。
过了一会儿,一种熟悉的不安感突然攫住了她。
走着走着,她感觉有人在跟踪她,那种感觉,就像那天她从沙龙里出来时遇到的一样,仿佛有人在不远处窥伺、追踪。
这次她早有准备。
她停下脚步,把手里的行李放在面前的空地上,蹲下来,假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而为了不撞上她,那个跟踪她的人不得不来了个急刹车,僵在了距离她不到三步远的位置。
对方的脸上带着惊惶,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突然停下的背影。
就在其愣神的瞬间。
她从箱子里摸出一把镶银柄的决斗手枪。
这是她从船长那里买来的,漂亮的英国货,几乎全新,枪把都是用上等木料精心打磨而成的,在阴郁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利落地转身抬手,枪口稳稳地对准那个跟踪自己的人。
“你,要是不想大吃苦头,就乖乖站好,停在原地。”
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过来,也别动,我问你答。”
这句轻飘飘的威胁果然使对方僵在原地。
转身的瞬间,她也看清了对方的脸庞。
她立即认出了他——那个曾在三等舱甲板上找她搭话、声称曾在梅森庄园做工的陌生男子。
世界竟如此之小,他竟也恰巧在此地下船?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着我?”她盯着对方,枪口没有一丝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