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抱着小石头转身时,看见苏小璃正将最后一把定界香撒向天空,青羽举着从树洞里取出的布包飞奔而来,黑水婆婆颤抖着举起拐杖,指向轮盘。
而在他们的头顶,那道被扯碎的命线裂痕中,正有更多光芒漏下。
是采药道童的竹篓,是货郎的拨浪鼓,是墙根下棋老头的棋子。
它们悬浮在空中,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某双手,将这些光芒重新拼凑成更为鲜活的、属于活人的命线。
陆寒扑向小石头的刹那,那团裹挟着黑雾的执念风暴已近在咫尺。
孩子被他护在怀中,却突然挣扎起来。
温热的小手按在他的心口,指甲几乎掐进粗布衣裳里。
“寒哥莫要阻挡。”
小石头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可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石头能感觉到……剑在我身体里动呢。”
他的小手指向自己的丹田,那里正泛起若有若无的青芒,宛如一颗被春雨唤醒的种子。
陆寒再次一怔。
他分明看见孩子脖颈处浮现出细若游丝的剑纹,与自己体内的那道剑纹如出一辙。
这才想起前日为小石头治伤时,孩子攥着他染血的衣角说“寒哥的血好暖”,原来那时,上古剑意的残韵已悄然种进了这双最为纯净的眼睛里。
“结……结印!”
小石头突然咬着嘴唇,两只小手在胸前快速舞动。
他的指尖在颤抖,原本软乎乎的掌心沁出薄汗,却硬是将每道印诀都掐得精准无误。
那是陆寒在剑冢石壁上见过的古篆,连他自己都未能全部记住的纹路。
青芒顺着指节蔓延开来,在两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光茧,恰好挡住了第一波撞来的黑雾。
“砰!”
灵光屏障与黑雾相撞的闷响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小石头的额头重重撞在他的锁骨上,却仍强撑着抬头:“寒哥快看!剑……剑在教我呢。”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光茧边缘的黑雾正在消融,露出里面翻涌的猩红。
那是被命线主宰吞噬的凡人执念,有老妇寻找孙儿的呼唤,有货郎未卖完的糖葫芦,全都被揉成了绞杀活人的利器。
“青羽!”
苏小璃的尖叫划破长空。
陆寒转头,恰见那道身着黑衣的身影撞开断墙的残砖,怀中紧抱着那个褪色的布包。
青羽的发带已然散开,额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布包上,而她却用袖口死死捂住伤口。
原来这几日她总称“去后山采野菊”,实则是在为村里孩童们缝制平安符。
“接着!”
她将布包抛向苏小璃,自己却转身朝着轮回之轮狂奔而去。
短刃不知何时已回到她手中,刀身上刻满了细密的血痕,那是她用命线碎片刻下的禁咒。
陆寒蓦地忆起前日深夜,青羽站在老槐树下喃喃自语“我杀过太多人”,原来她藏匿的不只是平安符,还有自己最后的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