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脸,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可那双眼睛。
陆寒喉结动了动,分明还是孩子的瞳仁,却浮着一层雾蒙蒙的光,好似春晨的老井,深不见底。
“原来你是我的……师父。”
最后那个字如同一根细针,扎进陆寒的心口。
他猛地一颤,怀中的孩子险些掉落。
苏小璃原本正给黑水婆婆喂水,陶碗“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溅湿了老人灰黑的裤脚。
“小岩?”
黑水婆婆突然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唤。
她不知何时苏醒过来,枯瘦的手攥住小石头的脚踝,指甲几乎掐进布袜里。
“你……记起阿岩了?”
小石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陆寒锁骨下那道淡金色的剑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痕迹,凉丝丝的触感让陆寒脊背发麻。
“前世你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光屁股的我。”
孩子的声音突然变了,宛如被风吹散的旧戏文,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沙哑。
“你说‘阿岩,等你长大,替我看看这人间,可还值得用剑来护’。”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白光——是刚才渡剑意时瞥见的画面!
青衫少年、焦土、血沫,原来那并非幻觉,而是被剑种封印的前世记忆!
他喉头发紧,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
苏小璃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过小石头后颈那道淡青色的剑印。
“所以他是你种下的剑种?用本命剑意滋养着,等后世重聚?”
陆寒点头,又摇头。
前世的记忆太过模糊,犹如浸了水的绢画,但那种锥心的疼痛却清晰得可怕。
他能忆起自己护着小阿岩在剑雨中狂奔,能忆起最后那柄贯穿胸膛的黑剑,能忆起小阿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以为……”
他嗓音沙哑。
“我以为剑种早随着我埋进了乱葬岗。”
“没呢。”
小石头突然笑了,孩童的笑纹里浮现出几分沧桑。
“婆婆用双生契护着我,等你带着剑意来找我。”
他歪头看向黑水婆婆。
“您总说‘阿岩要乖,等你师父来’,原来师父就是哥哥呀。”
黑水婆婆的泪水“吧嗒”一声,坠落在小石头的脚背上。